程九娘沉默片刻：“你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她嗤笑，“我爹就是官！他报了，结果呢？”
我缓缓收起折扇，插回袖中。
这时，远处脚步声渐近，不止一人，踏地沉重，显是成队巡夜兵丁逼近。
小拇指眼神一紧，攥紧铜牌：“他们来了。”
“你想怎么办？”我问。
“带我去鬼市。”她说，“老瞎子昨天说了句话：‘血月未落，六指开眼。’我不懂意思，但他让我等一个人——眉心有红痣，会听死人说话。”
程九娘看向我。
我未答，只望向北街尽头。远处灯火幽微，隐约可见幡旗晃动，鼓板声随风飘来，正是鬼市开市时辰。
“你确定要去？”我问。
“不然呢？”她反问，“你们能护住我吗？”
我没回答。
她将铜牌贴身藏好，转身走向废弃驿站方向，脚步坚定。驿站破门半悬，吱呀摇晃，门框上积灰厚如雪层。
我们跟上。
她行至门前，忽停下，回头望我：“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当众砸了这铜牌。”
我点头。
她推门而入。
驿站内空荡无人，地面散落稻草，墙角堆着几具破箱。她径首走向西北角，蹲下身，用手摸索砖缝。突然，她手指一顿，抽出半截布条——灰褐粗布，边缘焦黑，上有半个朱印。
她举起来，对着门外微光辨认。
我走近一看，心头猛跳。
那是军需库专用封条。
程九娘低声：“这布条……是上个月失窃的五百石军粮封签。”
小拇指盯着我：“现在信了吗？”
我尚未开口，门外忽有铃声轻响。
银铃。
不是风铃，也不是檐铃，是女子行走时脚踝或发辫上系的那种，清脆短促，只一声，便戛然而止。
小拇指脸色突变，迅速将布条塞入怀中，退至墙边。
程九娘己握紧银刀。
我按住错金铁尺，缓步移至门侧，侧耳倾听。
门外静得异常。
方才那铃声，绝非偶然。飞燕十三骑的周云棠佩铃，妙音舞姬足链也有铃，但这一声极轻，像是刻意控制过的警示。
小拇指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不是蔡攸的人，是另一个。”
“你怎么知道？”程九娘问。
“铃声节奏。”她咬牙，“三短一长，是鬼市‘阎罗殿’的接头信号。只有被选中的人才懂。”
我心头一震。
老瞎子的手笔？
她看向我：“你真要去鬼市？”
“既然到了门口，”我说，“就没有回头路。”
她盯着我良久，终于点头：“那我带路。但记住——进去之后，谁问你话，都别说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