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记一个人。”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妹妹,沈知微。五年前,她被人陷害,说是偷了东家小姐的金钗,被打断腿关在柴房,三天后死了。他们烧了她的尸体,说‘贱婢不配入土’。我那时在外求学,回来只捡到这枚她从小戴着的银饰。”
白灵静静看着他。男子咬牙道:“我告官,无人受理;我寻证,证人反遭毒打。最后我只能沉默。可我知道,她不是贼。她是替那个真偷金钗的小姐顶罪的……因为她知道,一旦事发,那小姐就要被退婚,全家蒙羞。她宁愿自己死。”
殿内寂静如渊。林小满已悄然翻开《未名簿》。
男子蘸血书写:
>**沈知微,生于丙辰年梅开之日,卒于冤狱,享年十七。她本可活很久,但她选择了让别人活下去。她不是奴婢,她是仁者。**
火焰冲天而起,金色光雨洒落满殿。一道纤细身影浮现空中,穿着素白衣裙,脸上带着恬淡笑容。她望向哥哥,轻轻摇头,又指了指天边初升的月亮,似在说:“别恨了,我已释怀。”
男子伏地痛哭:“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你……”
那身影飘至他肩头,虚幻的手掌轻抚其发,随即化作一树寒梅,在雪中悄然绽放。
事后,青年留在山中结庐而居,每日为妹妹坟前扫雪、换水、讲故事。有人说他疯了,可他自己知道,这是赎罪,也是陪伴。
春来时,梅花凋谢,枝头却结出一颗晶莹果实,剖开竟是半枚金钗。村民惊为奇观,纷纷前来祭拜。有人开始悄悄传唱一首新曲:
>*“风吹梅落雪满川,谁记当年少女冤?*
>*一命换一家周全,魂归守莲不夜天。”*
白灵听罢,只是微笑。她知道,这首歌不会流传太久,但它存在过,就像沈知微的存在一样,不容抹杀。
某夜,她独自坐在殿前,望着星空。林小满走来,轻声道:“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吗?你说你想去看海。”
白灵怔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遗憾,什么叫责任。她只想背着包袱,一路向东,走到海水与天相接的地方。
“现在不能去了。”她轻声说。
“为什么?”
“因为这里也需要海。”她指向守莲殿,“你看,每天都有人带着眼泪来,带着平静走。这不就是一片心海吗?我只是个摆渡人,哪能自己先离岸?”
林小满久久不语,最终握住她的手:“那总有一天,我陪你去看真正的海。”
“好啊。”她笑,“等我把最后一个名字记完。”
话音刚落,铜炉忽又轻颤,火焰微微摇曳,却没有显象。白灵低头一看,《未名簿》竟自动翻开一页,上面浮现出一行陌生字迹,非血非墨,似由光织成:
>**“你欠的,已还清。你救的,正在救你。”**
她怔然良久,终是合上书册,抬头望向檐下铜铃。风起,铃响,一如往昔。
殿中长明灯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叹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荒村废庙中,一个盲眼老妪正摸索着点燃一支蜡烛,口中喃喃:
“守莲殿还在亮着吧?那我就还能说??
**张二狗,我孙子,十三岁,死于饥荒年。奶奶没本事埋你,但今天,我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