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与楚辞袖大战三百回合时，展昭几乎没有使用心剑神诀。
一是心剑神诀毕竟是初学，哪怕突飞猛进，也没有从小修炼的六爻无形剑气扎实。
二是楚辞袖的情绪基本稳定，除了偶尔的起伏外，大多数都没有破。。。
风起于西北，卷着细沙与碎叶，在千言园旧址的石阶上打旋。那朵蓝花依旧开在窗台边，根扎进砖缝深处，年复一年，不惧寒暑。晨光斜照，花瓣微颤，仿佛回应着某种无声的召唤。
少女交出稿件后并未离去，她在纪念馆前的长椅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片和刻刀，一字一句地誊抄族中歌谣。字迹虽生涩，却极认真，每一划都像在与祖先对话。管理员立于门侧凝望良久，终忍不住走近：“你族中所传那位青衫人……可有名字？”
少女摇头：“祖辈只称他‘默先生’，说他来时无名，去时无声。但他留下一句话??‘若有人记得我说过什么，便是我还活着。’”
话音落处，远处传来钟声。那是新建的“真言钟楼”每日清晨鸣响，九百九十九下，象征九百九十九座续言堂共通的心跳。钟声荡过山岗，惊起林间飞鸟，也惊动了藏在屋檐下的信鸽。一只灰羽信鸽振翅而出，爪上系着小小油布卷，朝着北方疾飞而去。
与此同时，漠北某处荒原，一座废弃烽燧内，火光微闪。几名衣衫褴褛的旅人围坐一圈，正传阅一份刚送达的手抄本。为首者是个独眼老卒，脸上刀疤横贯，手中捧书如奉圣物。他低声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这书竟真的传到了极北？”一人惊叹。
“不止。”老卒抬头，目光如炬，“昨夜有人潜入军营，在统制官账册上贴了一页《断章录》第五章，还用血写了四个字：‘你也在列。’今早那贪官就疯了，抱着佛经嚎哭，说自己十年来克扣边饷、虚报战功……全招了。”
众人默然片刻，忽而齐声低诵：“然吾辈既为人，岂甘作狗乎？”
诵毕，一人轻问：“听说沈先生已不在人间？”
老卒冷笑：“他在不在，重要吗？只要还有人敢念这本书，他就没死。思想这东西，不怕封，不怕烧，就怕没人再提它。如今处处开花，连牧民的孩子都会背第一章，你说他死了没有？”
另一人忽然指向窗外：“看！”
只见天际一线黑影掠过，正是那只灰羽信鸽，身后竟有数十只同类追随而至，如同迁徙的雁群。它们盘旋一阵，纷纷落在烽燧顶端，陆续解下脚上油布卷，堆成一小簇。老卒拾起展开，竟是各地续言堂最新整理的《真言汇编》节选??南方海岛渔民记录海啸预警却被官府压制的经过；西南山民揭露矿主勾结衙役强征劳工的供词；甚至还有西域商队从异国带回的外邦哲人语录……
“原来如此。”老卒喃喃，“他们不是在传一本书，是在织一张网。一张由千万人声音结成的网，罩住谎言，托起真相。”
他将所有纸卷收好，郑重放入铁匣，埋入墙角。“等春天雪化，交给下一个南下的商队。”他说，“让这些声音，走得更远。”
而在京师国子监，“真言科”课堂正进行一场辩论。年轻学子们分成两派，一派主张言论自由应有限度，以防蛊惑人心；另一派则坚称真理无需设防，唯有彻底开放才能涤荡污浊。主持先生静听良久，忽而起身，取下墙上悬挂的龙鳞杖仿品??那是根据沈砚遗物复制的纪念之物。
“你们可知此杖为何名为‘龙鳞’？”他问。
无人作答。
“因每一片鳞，都曾是逆鳞。”先生缓缓道，“古时帝王称孤道寡，视天下为私产。谁触其逆鳞，便是死罪。可沈先生当年持此杖走入宫门，不是为了挑战皇帝，而是为了让每一个平民也能拥有自己的‘逆鳞’??那就是说出真话的权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你们争论界限，我却想问：当一个孩子饿得啃树皮时，官员却上报‘五谷丰登’，这时还需要讨论言论是否越界吗？当母亲抱着病儿求医，却被拒之门外，只因她说了句‘官药有毒’，这时还要衡量她的话是否‘过激’吗？”
教室寂静如渊。
“真正的界限，”先生轻声道，“不在言语之中，而在良知之上。我们教《断章录》，不是教人如何骂朝廷，而是教人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怯懦。因为最大的审查，从来不是来自宫墙之内，而是来自我们自己??当我们明知是错，却选择沉默的时候。”
课后，一名学生独自留在院中，提笔写下一段心得：“今日方悟，勇敢不是无所畏惧，而是颤抖着仍开口说话。”他将纸条折成小船，放入池中。水流载着它漂向远方，途中又有无数相似的小纸船汇聚而来，宛如星河浮于水面。
同一时刻，东海渔村的男孩已长大成人。他不再是沙滩上写字的孩子，而是成了村里第一位民办教师。他的教室是一间破庙，桌椅由渔船木板拼成，黑板是烟熏过的门板。但他坚持每日第一课便是朗读《断章录》。
这日清晨，他正领学生们齐声诵读：“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忽然庙门被推开，一位白发老妪拄拐而入，颤巍巍递上一本泛黄册子。
“这是我丈夫临终前写的。”她说，“他是前朝狱卒，亲手关押过三位真言学者。晚年悔恨不已，把每天夜里听见的囚徒吟诵，全都记了下来。他说，那些话像钉子扎进心里，几十年拔不出。”
青年教师接过翻开，只见密密麻麻全是残句断章，有些模糊难辨，有些却异常清晰：
>“……纵使锁链加身，思想仍在奔跑……”
>“……你们可以删我的书，但删不掉我想说的话……”
>“……告诉后来人，我不是叛徒，我只是太早低头……”
他眼眶发热，当即决定将这些文字编入新教材。当晚，他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写下序言：“这不是胜利者的凯歌，而是失败者的遗言。可正是这些人，用沉默中的低语，撑住了黑暗里的最后一丝光。”
数日后，这份手稿通过信鸽网络传至千言园纪念馆。柳知微已年逾八旬，双目昏花，仍坚持亲自审阅。她抚摸着那些歪斜颤抖的字迹，久久不语。最后，她命人将全文镌刻于“沉默博物馆”西墙，题为《狱中吟》。
她说：“历史不该只记住英雄的名字，也要铭记那些在恐惧中挣扎的灵魂。因为他们也曾接近光明，只是差了一步勇气。”
又是一年清明。
胡杨林深处，那棵埋着龙鳞杖的树下，蓝花如期绽放。奇怪的是，今年竟开了两朵。一蓝一白，相依而立，似在守望某种重逢。
夜半，风起沙动，一道瘦削身影悄然出现。他披着褪色青衫，面容苍老却眼神清明。他在树前伫立良久，伸手轻抚树干，指尖滑过当年埋杖时留下的刻痕。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秃笔，蘸着露水，在树皮上写下一行小字：
>“花开两朵，一念未断。”
写罢，他仰头望月，嘴角微扬。片刻后，转身离去，脚步轻缓，却坚定无比。沙漠吞没了他的背影，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