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愕然。
“少的那一枚,”老人声音低沉,“被太子亲手投入第九井中,作为‘仪式’的一部分。他说:‘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此年此月此日的真实。’”
风起,铜钱微微颤动,竟自行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
>**元亨利贞,你说不说?**
书院内外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西北急报传来:驻守类明心湖遗址的青年书生,在梦中连续七夜见到一名白衣老者立于井畔,手持竹简,口唇开合,却无声。第八夜,他终于听清一句话:
>“第九井不在地下,在人心最深处??那里藏着我们愿意相信的第一个谎言。”
书生醒来,当即写下这段梦境,并附录历代皇室医案矛盾之处,共计三百七十二条,尽数送往松火书院。
老人阅毕,焚香净手,命人取出《众镜录?续》最后一卷空白竹简。他以指尖蘸清水,在简上缓缓书写:
>**“执灯者之责,非仅照破黑暗,更要追问:我们是如何学会在黑暗中行走的?”**
字成刹那,八十一处类明心湖同时震动。冰层炸裂,水柱冲天而起,每一股水雾之中,皆浮现出不同年代的身影:被焚稿的史官、被割舌的谏臣、被溺毙的童子、被钉墙的妇人……他们无声呐喊,手指同一方向??皇宫深处,那座从未对外开放的“承乾阁”。
传说中,那里收藏着自开国以来所有未经删改的原始档案,包括帝王罪录、权臣密谋、外族交易。历代皇帝登基之初,皆需发誓永不开启。违誓者,必遭“天谴”。
老人站起身,面向京城方向。
“我要去打开承乾阁。”他说。
弟子皆惊。一人跪地劝阻:“师父,那是禁忌!一旦开启,不仅皇权崩塌,整个王朝的历史都将陷入混乱!百姓若得知自己信奉百年的‘盛世’竟是谎言堆砌,恐生大乱!”
老人摇头:“真正的乱,不是知道太多,而是明知虚假却装作相信。我们已经忍得太久。”
他不再多言,命人备舟。第八舟破冰而出,载着他与七名核心弟子,顺流北上。沿途所经之地,百姓闻讯自发聚集岸边,手持灯笼,默然相送。有人低声唱起《破妄歌》:
>“井中有声兮,我不敢听;
>心中有火兮,我不敢明;
>直到那一日,盲者引路,
>照见深井,照见自身影。”
舟行二十日,抵京郊。朝廷早已封锁宫门,禁军列阵,弓弩上弦。钦差大臣立于城楼,高声宣读圣旨:“松火书院妄图动摇国本,着即解散!所有执灯者,限三日内缴械归乡,否则以谋逆论处!”
老人端坐舟首,不答一字。只令弟子取出镜语盘,置于舟顶。而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
“我问:先帝是否死于毒茶?”
指针稳稳指向“真”。
“我问:清音卫是否曾系统性伪造历史?”
指针再指“真”。
“我问:你们心中,可曾怀疑过课本上的每一个字?”
这一次,指针剧烈晃动,最终偏向“真”,却又微微颤抖,似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