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三十年,冬。
夜色未尽,天穹阴沉沉的,下着鹅毛大雪。
紫宸殿,偏殿之中。
已经年近四旬的赵谌身着一身舒适的白色棉服,伏案而坐。
“陛下,时辰到了,岳帅他们都等着了。”刘仲苍。。。
夜雨又起,细密如针,落在第九井边尚未拆去的木台上。火把早已熄灭,灰烬被雨水打成黑泥,顺着台沿滴落。陈砚之没有离开,他盘膝坐在井栏旁,手中那枚铜钱已被摩挲得发亮,背面八字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元亨利贞,你说不说?”
他不觉寒冷,也不觉疲倦。方才那一场讲席,像一把刀划开了沉睡多年的冻土,而今夜风过处,已有嫩芽破壳之声。
忽然,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叮”,像是铜片相击,又似水珠坠潭。陈砚之猛然睁眼,凝视幽深井口。他知道,这不是幻觉??这口井,正在回应。
他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笔记本,翻开空白页,提笔写道:
>“天圣七年六月十九夜,沈怀礼记井砖事。
>后世陈砚之考订并公之于众。
>二人皆未受封赏,亦未留名青史。
>然其心昭昭,如月行空。”
写罢,他将纸折成方胜,轻轻投入井中。纸未湿,竟如叶浮水,缓缓旋转下沉,最终没入黑暗。
片刻后,井壁青砖缝隙间,竟有微光渗出,如同萤火游走。那些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字迹由浅转深,一行新文悄然浮现:
>“你说不说?”
>“我说了。”
>“你还敢说吗?”
陈砚之呼吸一滞。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梦。这是对话??来自地底深处,来自时间尽头。
他跪坐于地,正色道:“我敢。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就敢说。”
话音落下,井中涟漪再起,一道温润光芒自底升起,映照四壁。那光不刺目,却清晰照见每一道刻痕、每一粒浮尘,甚至连空气中飘荡的雨丝都纤毫毕现。陈砚之忽然明白:这不是照明,是**显真**。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踏着泥泞而来。来者一身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行走姿态极为奇特??左脚拖地,右腿微颤,似曾受过重伤。
那人停在五步之外,低声道:“你是陈砚之?”
“是我。”
“我祖父是清音卫文书沈怀礼。”
陈砚之一震,几乎站起:“你……你怎么会……”
“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一块铁牌,上面刻着‘井’字与‘贞’字交叉。她说,若天下再有人提起天圣七年之事,便让我来找你。”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沧桑面孔,约莫五十岁上下,眉骨高耸,眼神锐利如鹰,“我叫沈知微,生于西山药库旁的流民村。从小听老人说,那年死了很多人,连埋尸的坑都被石灰填满了。”
陈砚之沉默良久,终于点头:“你来得正是时候。”
他指向井壁新显的文字:“你看这些字,不是我刻的,也不是风化而成。它们像是……等着被人看见。”
沈知微走近,伸手触碰青砖,指尖刚触及刻痕,整个人猛地一颤,双膝竟不由自主跪下。他眼中泛起泪光,嘴唇哆嗦着,喃喃道:“这是我祖父的笔迹……他在叫我……他说……‘别忘了’……”
陈砚之扶住他肩头:“你祖父留下不止一句话。他还留下了一条路??一条通往真相的暗道。”
“什么路?”
“清音卫本非皇家耳目,而是先帝设立的‘遗言司’,专录宫中不可宣之事。每代文书需秘密撰写《残章录》,藏于三处:一处在双史堂夹墙,一处在松火书院地窖,最后一处……就在西山药库地下冰窟。”
沈知微瞳孔骤缩:“药库?就是当年取‘镇魂散’的地方?”
“正是。”陈砚之沉声道,“那夜快马出宫,不只是取药,更是运人??太妃并未死于宫中,而是被秘密转移至药库,再……处理掉。”
“所以那气味……是烧尸用的硫磺和石灰混合的味道!”沈知微声音嘶哑,“我小时候常闻到,村里人都说是制药废气,可每年总有孩子失踪,尤其是冬天……”
两人对视一眼,寒意直透骨髓。
陈砚之低声问:“你愿不愿跟我走一趟?”
沈知微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牌,递过去。牌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礼”字,下方还有一行极细小的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