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切。
京都皇宫内,皇帝正独自坐在御书房,手中捏着那封来自林守言的信。他反复读着那句“你还记得第一次说真话时的心跳吗?”,忽然捂住胸口,痛哭失声。
他想起了十六岁那年,父皇逼他诬陷一位忠臣谋反,他颤抖着点头,从此再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那一刻,他失去了作为人的重量。
与此同时,西北老兵收到信后,当众撕开衣襟,露出胸前烙印,嘶吼道:“我说过!我说过边关粮草被克扣!可没人听!”话音未落,身边沙地开出一朵通言花。
东海老妪则将信贴在胸口,走入大海,直至海水淹没头顶。她在心中默念一生所记三百七十二条冤案,最后一刻,海面浮现出万千光点,宛如星辰倒映。
三股意念,穿越山河,汇入初语井,注入林守言体内。
他缓缓站起,面向北方,张开口。
无声。
但天地听见了。
言川之上,裂缝再度开启,比十年前更加恢弘。这一次,流出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亿万声音的洪流??哭声、笑声、质问声、忏悔声、呐喊声、低语声……交织成一首亘古未有的交响。
昆仑山顶,陈玄猛然睁眼,尽管双耳已失,他却“听”到了一切。他挣扎起身,以血为墨,以骨为笔,在空中划下最后一道律令:
>“自此刻起,凡用心说者,纵无声,亦有回音;
>凡用耳听者,纵无言,亦成见证。”
律令落定,万里晴空骤然变色,乌云翻滚,雷电交加。一道巨雷劈向噤音坛,九百哑僧齐齐抬头,眼中流出鲜血,但他们嘴角却扬起微笑??他们终于“听”见了。
三日后,京都动荡。
摄政王下令封锁城门,却发现全城百姓自发走上街头,每人手持一面铜镜,照向天空。镜中不映容颜,唯有一句心声浮现:
>“我说。”
>“我听。”
>“我在。”
军队列阵欲镇压,可士兵们的铜甲内侧,竟悄然生长出通言花的嫩芽,顺着血脉攀爬至心脏,唤醒了他们早已遗忘的誓言。
摄政王登楼怒斥,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传不出去。他疯狂拍打栏杆,却只见空中浮现出一行行文字,正是他多年来所有阴谋诡计的自白书,由言川自动辑录,公之于众。
第五日黎明,他投缳自尽。
一个月后,新帝登基,废除言禁,重建万人史阁,并亲笔题匾:
**“此地不说官话,只存人心。”**
十年后,又一个雨夜。
江南小村,那曾写下“我也想被听见”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少女,任教于新开的“通言书院”。她站在讲台上,面对一群稚嫩面孔,轻声问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学写字吗?”
一个小男孩举手:“为了考试中状元?”
她笑而不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
**“一字如灯,可照永夜。”**
窗外,春雨淅沥,屋檐下悄然绽放一朵通言花,花瓣晶莹,映着烛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