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辽东将士,是否还想回家?”
麦铁杖瞳孔一缩。
李玄霸继续道:“三年征战,阵亡将士逾三十万,伤残者不计其数。家中父母无人奉养,妻儿流离失所。而朝廷不但不抚恤,反要加征赋税,强令再战。此令若行,岂止是驱虎吞狼,简直是逼人自焚!”
麦铁杖沉默良久,终于叹息:“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知道,我麦铁杖一生忠勇,从不背主。”
“我不是让你背叛朝廷。”李玄霸直视其眼,“我是请你救你的兵。救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救他们的家人。救这个快要烂透的天下。”
麦铁杖猛然抬头:“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步,拿下六合城。第二步,护送皇帝至安全之地,清除奸佞。第三步,发布新政,安抚四方。若成功,天下有望重归清明;若失败,我李玄霸一人承担,绝不牵连他人。”
麦铁杖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一人承担’!当年你父亲救我性命,今日我便还他儿子这个人情!”他转身厉喝:“传令三军!即刻整顿兵马,听候调遣!”
李玄霸抱拳深深一拜:“多谢麦叔。”
消息迅速传回城内,秦琼立即行动。他利用旧日人脉,暗中联络城中校尉队率,散布“皇帝欲屠将领”的谣言,并承诺:“只要支持李将军,便可保全家平安,提前撤军返乡。”人心浮动之下,越来越多的中下层军官倒向李玄霸一方。
与此同时,杨玄纵带人突袭刑部大狱,救出苏威。老人被囚数日,形容憔悴,但精神尚健。见李玄霸亲自迎接,他只说了四个字:“事不宜迟。”
次日清晨,李玄霸召集城中所有将领议事。大厅之内,刀斧森严,众将列席,神情各异。李玄霸立于堂前,金瓜锤置于案上,冷声道:“诸位,昨夜已有七路大军响应,愿共举义旗,废除乱命,保全将士性命。今日召集大家,只为一事??是否愿意一同签字画押,联名上书,请皇帝收回成命,整顿朝纲?”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欲言又止,有人低头不语。忽有一人起身,乃是右屯卫校尉张?,怒声道:“李玄霸!你这是谋反!挟持大臣,煽动军心,还敢称‘义举’?”
李玄霸不动声色,只轻轻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涌入一队骁果卫,押进几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其中一人抱着孩童尸体,哭嚎不止:“我家住在荥阳,县令强行征粮,说我藏匿赋税,活活打死我夫君!孩子吓病了,没药可医……我们千里迢迢来军营找儿子,谁知儿子也在前线战死了……一家五口,只剩我母子二人……”
另一人颤声诉说:“我家在河北,去年遭灾,颗粒无收,官府不但不开仓,反倒派兵抢粮,逼得我女儿跳井……她才十四岁啊!”
大厅内鸦雀无声。张?脸色发白,嘴唇哆嗦。
李玄霸环视众人:“这些,就是你们口中的‘太平盛世’?这就是你们效忠的朝廷?”
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声如洪钟:“今日签字者,非为反叛,而是为民请命!不愿签者,我不强求??但从此刻起,六合城不再欢迎你!”
话音落下,苏威拄杖上前,第一个提笔写下名字。接着是秦琼、杨玄纵、麦铁杖……一个个名字接连落下。最终,九十七名将领联署完毕,文书加盖印信,由快马送往江都。
然而,就在当天午后,斥候急报:杨玄已得知变故,正调集御卫军准备反扑,同时下令处决所有关押在城南大营的“叛党家属”,企图以人质逼迫众将屈服!
李玄霸闻讯勃然大怒:“他竟敢拿无辜妇孺开刀!”
“将军,不可冲动!”秦琼劝阻,“此时出击,正中其下怀。不如先稳住城内局势,等待各地援军汇合。”
“等?”李玄霸双眼赤红,“等下去,死的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
他转身下令:“集结骁果卫、左屯卫精锐,半个时辰内出发!目标??城南大营!救人!”
夜幕降临,战火重燃。李玄霸亲率三百死士,如猛虎下山,直扑敌营。守军猝不及防,防线瞬间崩溃。混乱中,李玄霸手持金瓜锤,连毙十余人,硬生生砸开牢笼。数百家属获救,哭声震天。
而在战场之外,一封密信悄然送往长安??那是李玄霸早先埋下的棋子,联络李渊旧部,告知一切进展。他知道,这场风暴,终将席卷整个帝国。
三日后,江都传来消息:皇帝被迫下诏,撤销征辽命令,赦免“叛军”罪责,并任命李玄霸为“平乱大元帅”,总揽江北军政。
消息传到六合城,万众欢腾。有人高呼:“李将军乃真命天子也!”
李玄霸立于城楼,望着远方烽烟渐熄的大地,轻声道:“我不是天子,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无辜者流血罢了。”
风起云涌,天下棋局,已然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