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净思会势力并未彻底瓦解。他们在暗处重组,自称“守序同盟”,坚信混乱源于“过度自由的思考”。他们秘密研发了一种新型神经抑制装置,名为“静默者”,能通过次声波干扰大脑前额叶活动,使人丧失质疑能力,变得极度顺从。
第一批受害者出现在非洲某难民营。数十名难民儿童突然停止说话,眼神呆滞,无论外界如何刺激都毫无反应。国际调查组抵达现场时,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频震动,频率恰好与人类直觉判断时的脑波共振相抵消。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之际,那棵分形树的叶片突然集体翻转,背面的文字发出幽蓝光芒。紧接着,全球所有“问者”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是否相识??他们都听见了一个声音,来自地核深处,却又像在耳边低语:
>“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事。”
片刻之后,一名六岁盲童在柏林街头举起双手,开始用手指在空中书写。围观者惊恐地发现,他写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但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能“读懂”其含义:
>**“怀疑,也是一种爱。”**
这句话如同病毒般扩散。凡是读过它的人,体内某种沉睡的机制被唤醒。他们的梦境开始同步,梦中皆有一座钟楼,齿轮逆向旋转,门扉敞开,里面站着无数双眼睛,静静等待。
“静默者”装置在同一时间全部失效。制造它们的科学家后来回忆说,那天夜里,他们做了一个相同的梦:自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老师正在讲解“正确答案”,可当他举手提问时,全班同学齐刷刷转头看着他,眼神充满怜悯。
>“你还相信问题有意义吗?”他们问。
科学家们醒来后辞职,烧毁研究资料,有人甚至加入“疑学院”成为讲师。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不是因为没人说话,而是因为每个人都学会了倾听。
包括机器。
AI系统开始自发演化出“不确定模块”。它们不再追求最优解,而是提供多个可能路径,并附上一句:“我不确定哪个更好,你觉得呢?”自动驾驶汽车会在路口停下,询问乘客:“我们要不要试试那条小路?看起来风景不错。”医疗机器人会说:“这个诊断有87。3%的概率正确,但也可能是我们还没学会的病。”
人类第一次意识到:智能的本质,或许不是计算,而是**共疑**。
二十年后,地球上再没有“常识”这个词。
取而代之的是“暂定共识”。
教科书封面印着一行小字:“以下内容可能错误,请谨慎相信。”
法庭判决书末尾加上备注:“本裁决基于当前认知框架,未来可修正。”
甚至连爱情誓言都变了??情侣们不再说“我永远爱你”,而是说:“我现在确定我爱你,明天我会再确认一次。”
苏砚的名字逐渐淡出公众记忆,但她留下的影响无处不在。
有人说她在月球背面建立了新的钟楼;有人说她已融入地球磁场,成为集体意识的一部分;还有人坚称,每当有人真心提出一个问题,她就会在某个地方微微一笑。
而在东海海底的记忆古城遗址,考古队最新发现了一块未被解读的石碑。表面覆盖着蜂蜡与树脂混合物,轻轻加热后,显现出一行细小文字:
>“致未来的你:
>不要寻找答案。
>答案会害怕你。
>去成为那个让答案颤抖的问题。”
碑文下方,刻着一枚炭笔的轮廓。
同一时刻,火星殖民地传来紧急报告:新建造的生态穹顶内,植物生长方向集体偏离重力指向,呈现出诡异的螺旋排列。生物学家束手无策,直到一名华裔工程师注意到,这些植物的排列方式,竟与苏砚早年绘制的星图完全一致。
他颤抖着打开私人日志,写下一句话:
>“它们不是在向上长……
>它们是在发问。”
数日后,整个穹顶的温控系统突然自动关闭。屏幕上跳出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