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推开木匣:“表哥记得‘沉鱼落雁’初立时,我说过什么?”
周正杰一怔:“表弟你说。。。。。。货真价实才是立身之本。”
“科场亦如是。”苏宁望向皇城方向,“有人钻营,便有人要凭真才实学。”
二月九日黎明,顺天府贡院前火把如龙。
当三声炮响震碎晨雾,举子们惊见今科搜检之严。。。。。。。
不仅拆解考篮,竟有匠人用铜锤敲击砚台查验夹层。
“地字柒佰叁拾号!”唱名声中,苏宁走进狭小号舍。
刚铺开试卷,忽闻对面号舍惨叫。。。。。。
某举子夹带的绢书被搜出,当场革去功名永不许考。
首场《论语》题出乎意料:“君子不器”。
多数举子照本宣科论“通才”,苏宁却笔走龙蛇:“今之所谓器者,非瑚琏樽俎,乃经世济民之能也。漕船、纺车、军械,孰非器?君子当用器而不为器。。。。。。”
次场考《春秋》,突降冰雹。
苏宁护卷时瞥见巡场官袍角金线,竟是司礼监太监。
他心中雪亮:嘉靖帝虽不上朝,却始终盯着朝野上下。
当题目《郑伯克段于鄢》出现,满场尽是“孝悌”陈词。
苏宁别开生面,论及“制度防乱”:“若武姜偏心见于礼法,共叔段贪念止于制度,何至骨肉相残?”
文中暗讽严党破坏科举纲纪,看得巡场官暗暗称奇。
最后场策问题展开时,满场死寂??《问钱法漕运与九边军费》
这实是求解国库亏空难题!
多数举子照搬“节流开源”旧论,唯苏宁结合山东盐课、江南织造数据,提出“三策”:“短期整顿盐铁茶马,中期重开海上贸易,长期清丈天下田亩。。。。。。”
写到“清丈田亩”时,他特意引用亲身查勘的菜州府数据,笔锋直指“势豪隐田”。
第三夜,隔壁号舍突然传来异响。
但见那举子癫狂撕卷,嘶喊:“我背尽程文三千篇,为何无一可用!”
胥役拖走他时,雪地上留下道血痕。
苏宁将余烛分给左右,三人借光疾书。
烛烬时分,他添上最后句:“民贫则奸邪生,如寒冻僵必觅暖灶。欲绝贪腐,当先厚禄养廉。”
放榜那日,春雪初霁。
当礼部尚书念到“第二甲第十八名苏宁”时,山东会馆的老仆当场哭了,他见证过太多举子鬓发苍苍离去。
有的时候,作为见证者比当事人还要感伤。
琼林宴上,徐阶特意问起《钱法策》。
严世蕃则冷眼旁观,直到看见苏宁呈给裕王的《漕运新策》抄本,玉杯突然捏得死紧。
此刻苏宁不知,他那份被油污的试卷正在司礼监值房传阅。
吕芳用朱笔批注:“经济实学,可补青词之弊。”
而嘉靖帝在丹炉前睁开眼:“问问那小子,可能算出金丹的火候?”
暮鼓声中,新科进士们走过洪武皇帝亲植的柏树。
苏宁官袍上还沾着贡院号舍的灰泥,手中已接到三份请帖:徐府诗会、严家寿宴、裕王经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