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三年九月庚子,北京城笼罩在连绵的秋雨中,天色早早便暗了下来。
戌时三刻,裕王府突然中门洞开,八盏赤色灯笼高高挑起,刺破沉沉的雨幕。
“王爷,王妃发动了!”侍女匆匆来报时,朱载正在书房与苏宁讨论《盐铁论》。
他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清茶漾出几滴。
“先生稍坐。”裕王起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孤去去就来。”
这一去,便是两个时辰。
王府内灯火通明,产房外的廊下来回走动着稳婆和侍女。
雨声淅沥,却掩不住内间隐约传来的痛呼。
苏宁独坐书房,面前摊开的书页久久未曾翻动。
突然,一声响亮的啼划破雨夜。
紧接着,整座王府仿佛活了过来,处处响起惊喜的脚步声。
“恭喜王爷!是位小王爷!”老太监踉跄着奔来报喜,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朱载站在产房外,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
这位向来沉稳的亲王,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转身看向闻声而来的苏宁,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先生,这是孤的第三子……………”
不待他说完,长史已疾步上前:“王爷,按制当立即禀报皇上!”
朱载空回过神来,神色一肃:“备马!开门,持赤灯笼,孤要亲往西苑报喜!”
“王爷不可!”长史急忙劝阻,“夜深雨急,您万金之躯。。。。。。”
“正因夜深雨急,才显诚意。”裕王斩钉截铁,“取孤的王服来!”
就在裕王府一片忙乱之际,西苑精舍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嘉靖帝披着道袍,正对着丹炉默诵《黄庭经》。
檀香缭绕中,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悄步而入,跪禀:
“皇爷,裕王府报喜,王妃李氏诞下第三子。”
皇帝拈着朱砂的手顿了顿,缓缓睁开眼:“取名。。。。。。翊钧。”
说罢,又闭上双眼,继续打坐,仿佛只是多了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吕芳恭敬退出,却在掩门时瞥见皇帝面前摊开的《道德经》。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清楚地看到页边新添了一行小字??“钧者重器”。
更深露重,丹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当值的小太监吓得一颤,只见皇帝最心爱的青玉磬竞摔碎在丹炉旁。
而嘉靖帝依然闭目盘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裕王府内,朱载已换下湿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对苏宁低声道:“先生,翊钧这名。。。。。。父皇取‘钧”字,是何深意?”
苏宁凝视着婴儿稚嫩的面容,轻声道:“《礼记》有云:钧者,天下之重器也。陛下此名,寄意深远。’
窗外,秋雨未歇。
这个诞生在雨夜的皇孙,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注定要在大明朝的深宫中,激起层层涟漪。
裕王朱载一生之中共有四个儿子,可惜长子和次子都没有活到成年,所以这个第三子便是成为了嫡长子。
这名第三子的诞生也让裕王继承人的身份坐实了,哪怕是嘉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