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弼脸色肃然:“下官有何需要注意的,还望梁相公指教。”
“有的。”梁肃缓缓点头:“去了晋地之后,一定要尊重陈亮陈经略,勿要因为他年轻而轻视于他。”
“下官晓得。”张汝弼恳切说道:“有天子与大都督在前做例子,如今天下谁还敢用年纪来论人?”
“你倒是有几分智慧。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勤勉任事。”
“下官一定勤勉。”
“不是勤勉,而是要任事。”梁肃正色说道:“晋地那般情况,乱子是少不了的。马上就要春耕了,如果事事求全责备,那就什么事情都完不成的。我要你快刀斩乱麻,将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按照国家大政方针去做。
如果谁敢阻拦,你能处置就处置了,不能处置就报给陈经略,他会给你撑腰的。”
“这。。。。。。”张汝弼当即就有些犹豫。
听梁肃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让他敢于承担责任,多做事不要怕犯错。
往日若是有枢密使当场给了政治承诺,张汝弼肯定是要大展拳脚的。
但这些时日以来,张汝弼已经被大汉对金国的总清算吓到了,有些畏首畏尾。
是的,这几个月以来,无论南北全都没闲着,在刘淮的主持下,大汉在编写《六代十三国史》的同时,开始展开对金国的追本溯源清算。
文化上的彻底毁灭是一方面,但不要以为仅仅是这样就能逃脱惩罚。
哪一家女真贵人最爱凌虐汉人年轻女子;哪一个渤海将军最喜欢屠戮地方;哪一个契丹头人最喜欢搞人口买卖;又有哪一家幽燕豪强最喜欢强占百姓土地。
来来来,一个一个来,都不要着急,挨个秋后算账,明正典刑,谁都跑不了。
汉军席卷幽燕速度太快,各个府库保存到十分完好,各处诉讼档案文书也全都被保留完整。
有些事情金国官府不管归不管,但是档案还是有的,此时全都成了大汉锦衣卫追查的证据。
结果如何呢?
就这么说罢,从十月十五日刘淮正式驱马踏入燕京城开始算起,临时充作砍头场所的西市,地上的鲜血就没扫干净过。
刘的侄子都被砍了五个,流放了七个,这厮现在吓得在家中闭门不出,大朝会都没敢参加。
连这种顶级幽燕豪强的掌舵人,又是投靠大汉数年的人物都只有这个待遇,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的确也因为在封建时代,在没有道德与法律约束的情况下,士绅贵族过于肆无忌惮。
他们干的那些破事就活该被天打五雷轰,如果刘清查出来却不清算他们,那谁也活该被天打五雷轰。
但无论如何,刘淮在燕京大杀特杀之后,许多人都被吓到了,其中就包括张汝弼。
不过莫说敢起兵造反了,就连发牢骚的人都很少,所有人都在以一种引颈就戮的姿态等待天威凌空劈下。
在这种情况下,张汝弼如果因为梁肃一句话而行事肆无忌惮,反而是咄咄怪事。
梁肃又饮了一杯茶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无非就是担心被杀头。放心,只要你依照法度,持心正大,哪怕事情干砸了,总会有一条性命;可若是你惜身苟安,无所作为,以至于春耕出了岔子,那就难免西市上走一遭了。”
张汝弼咬牙以对:“恩相教诲,下官铭记于心。”
“以你的出身,把你提拔起来不容易,我也是在天子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梁肃捻须说道:“我也可以给你个说法,若你尽心用事我却无法保你,则是我负你,也做不来这西府相公;可若是我倾力支持,而你却无能无矩,则是
你负我,我有眼无珠,照样没脸待在枢密使的位置上。
也因此,你我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明白吗?”
张汝弼总算放下心来,连连躬身以作保证。
梁肃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回家准备一下,立即出发吧,新任山西监察御史。”
张汝弼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刚刚跨步迈出厅堂大门,却又听到梁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有一事我竟忘了与你说。”
“李显忠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降将,他乃是被天子记挂在心里之人,此次与你一起去晋地,可千万莫要起冲突。”
张汝弼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个金国降臣,哪怕已经攀上了梁肃,又怎么可能轻易得罪一个宋国降将?
大家谁比谁高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