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插嘴的是池怜阙:“我也健身。”
魏摇芙挪眼乜了乜他,简单地“噢”了声,而后比起来了似的,点着头道:“我也会运动。”
江璐默默瞥了她一眼,轻悠悠的叹息从喉咙里落出去。
晚餐应了海边的景,节目组给他们安排了海鲜,处理螃蟹必要的蟹八件人手一份。
看着面前放在托盘里的蟹八件,魏摇芙随手拎起蟹锤,她轻轻敲了敲底下的木质托盘,脸不红心不跳地开了嗓:“我不会用诶。”
其他人的视线顿时飘到了她身上,刘华安笑得直白,他眼神荒谬地看着魏摇芙,惊叹道:“不是吧,这年头还有不会用蟹八件的吗?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吗?平常只要吃过螃蟹,应该就会吧。”
大约是刘华安笑得过于放纵,连徐宏都受了些影响,长着鱼尾纹的眼睛甩了些笑意出来。
桌上的别些人倒是神情各异,韩媞顿了顿脸,她的嘴角微微下抿着,斜眼看着笑得靠在椅子上捂肚子的刘华安。
池怜阙的眼睛从托盘上撩起来,睨着刘华安的目光中不悦昭然。
各色的复杂的眼神围着桌子转圈。
池怜阙正起身,他眄睐着乐不可言的刘华安,唇瓣一掀:“刘……”才发了个音,便有一道比他更快更铿锵的声音乍现。
遽然的直呼其名:“刘华安。”魏摇芙定眼看着笑倒在椅子上的人。
笑得脸红了大半的人仿若还没听出来魏摇芙的语气,他仰了仰脖子,笑瞧着魏摇芙问:“啊?怎么了?”
听着他大喘气,魏摇芙没有顺着他的模式拓展玩笑,而是正色道:“我不认为不会使用蟹八件是好笑的、该笑的。”
“而且,你问的那句‘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吗?’让我觉得我被冒犯到了,我要你向我道歉。”
掷地有声的要求。
从宋谦、孟澧、褚喻,到韩媞和徐宏,他们凝注给魏摇芙的目光无不骇然。缘由想来是她的态度过于严肃。
刘华安的笑也霎时间销声匿迹,他怔了眼,一双眼睛瞪大了些,失惊似的盯着魏摇芙。
接受着众多视线,魏摇芙却不偏不倚地直视刘华安,她加重了语气:
“请你道歉。”
缓过神来,刘华安也没觉得自己面子上下不去似的,他麻利地下了椅子,对着魏摇芙郑重地深深鞠躬,从谏如流地道歉:“对不起!”
他抬起头,盼着魏摇芙的眼睛,诚恳道:“是我口无遮拦了,对不起,冒犯到了你,还失礼地提到了你的家人。你说的对,不会用蟹八件,确实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
魏摇芙盈起笑,弯弯的桃花眼睄着他,她语气轻快:“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原谅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因为其他人不会什么而大笑。”
桌上的气氛重新缓和,刘华安回到椅子上坐着,他的脸上还有些窘然,摆弄着蟹八件道:“我有时候对自己的笑点也觉得无话可说,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还以为……大家可以跟着一起笑,以为大家都在笑就是没问题的。”
“我刚刚也笑了,真是对不起啊。”徐宏抿着嘴,他的手举起来,似乎是想在头发上摸一摸,不过在将要触到头发时又坠下来。
释然般的一笑,他睐着魏摇芙道:“突然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因为不会一些礼仪被人嘲笑过。那个时候,一直想着,是自己学习的不够多,被笑也是活该。”
池怜阙倚靠在椅子上,他陡然成了讲解员:“餐桌礼仪,本身也不是任一个人生下来就会的。以蟹八件为例,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明代,传说明代苏州人漕书为解决食蟹时的繁琐问题,最早发明了锤、刀、钳三件工具,用于拆解蟹壳;之后又经过不断改良,逐渐发展成蟹八件;但一些沿海地区的人,反而有很多徒手掰、用嘴吸的人。”
“蟹八件称不上吃蟹的传统,它本质上是文人文化的‘精致化、风雅化’传统,而不是普世传统;吃蟹的方式也没有对错之分。礼仪是学来的,不会的人可以出于自己的考量决定要不要去学,这本质上是个人选择,去学习也不应该认为自己低谁一等,教导的人更不应该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他把目光放在魏摇芙身上,在他身上素来罕见的笑意浮现,狐狸眼里眯出了些光点似的。
池怜阙声态恬适:“很多人面对这种情境都会内化原因,能够为自己发声——你是勇敢的。”
“摇芙的勇气,的确让人羡慕。”宋谦缓着腔调道,他垂着眼,手指捻起蟹刮,在木质托盘上敲点。
他倏尔又换了一口耐人寻味的语态:“让人忍不住好奇,如果遇到了比在镜头前被嘲笑更让人棘手的问题的时候,摇芙会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