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保健操的音乐舒缓地在校园里流淌。
罗妍已经做好了林黎会像之前一样，找各种借口溜走，或者心不在焉的准备。她甚至在心里预演了如何更“自然”地接过他那份工作。
然而，林黎没有。
他站在走廊的光影里，动作熟练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郑重地戴上。
眼镜戴上的瞬间，他周身那股散漫的气息仿佛被瞬间收敛、禁锢。眉眼间的跳脱被镜片稍稍隔绝。
让她不禁幻视周明芳和童瑶的那种沉稳，专注，冷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罗妍心中猛地一慌，像是精心计算的棋局里，突然闯入了一个无法预测的变量。
那副熟悉的、让她感到安心（甚至能借此安慰自己“他就是这样不成熟”）的嬉皮笑脸，被一层不苟言笑的表情遮盖，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畏惧。
他转向她，甚至微微颔首，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清晰的歉意：
“抱歉，罗妍，之前麻烦你了，我今后会努力工作的。”
罗妍沉默着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他低下头，认真地将红色的检查袖章别在臂弯，动作一丝不苟。
心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疯长：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是因为童瑶吗？还是……
接下来的检查，林黎像是换了个人。他不再东张西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班级，记录时笔尖沙沙，甚至会主动与她交流检查的细节和标准，语气平和而客观。
上课时，他也不再是那个趴桌睡觉或者偷偷画小人的林黎。
他坐直了身体，镜片后的眼睛紧跟着老师的板书，偶尔还会记下笔记。当罗妍遇到不太理解的物理题，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时，他竟然主动侧过头，压低声音：“这题……需要我帮你讲一下吗？”
罗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被镜片放大后更显认真的眼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慌乱地点头，听着他用清晰的逻辑拆解题干，手指在草稿纸上写下工整的步骤。
这幅样子的林黎，陌生，却比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更让她感到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一种成熟的，可靠的感觉。
她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微妙，掺杂着困惑、不安，以及一种更深、更无法自拔的沉沦。
体育课后，她回到教室。林黎的座位空着，她的目光落在他课桌上那副随意放着的黑框眼镜上。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极其快速地拿起眼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冰凉的镜框贴在皮肤上，世界没有想象的变得迷糊扭曲，原来这幅眼镜是没有度数的……
但一种奇异的、仿佛通过这副眼镜与他建立了某种更亲密联系的错觉，让她心跳如鼓。
她只戴了一秒，便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按原样放回桌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指尖却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一种偷窃般隐秘的快感。
然而，幻觉终究是幻觉。
下午的政治课，是照妖镜。
林黎听着听着，脸上那副专注的假面便开始松动。
他无聊地推了推眼镜，最终还是把它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