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拂面而过,桓清与耳边依旧是萧迦叶那句“我倾慕你多年”。
明明是一句那么深沉、动听的情话,却沦为一个谎言,伙同她的狡辩一起,把自己多年的少女心事遗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如果说过去几年,她对萧迦叶只是抱着朦胧的仰慕,那这段时日以来,她对他的感情已发展成确凿无疑的男女之情。到今日,她再也没有那晚果决否认的勇气,这种对自己不诚实的压抑,让她如鲠在喉。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元嘉痴恋齐浔的心酸。
回到屏风内,侍从们已陆续上菜。
萧迦叶大步流星走入阁中,道了声歉便坐下入席。
桓清与一共点了八道缦阁的招牌菜:红烧乳鸽、炙羊肉、鲈鱼脍、野菌炖鸡、牛肉煎饼、莼菜羹、清炒冬葵和茄子羹。
八道菜在食案上摆开,把大魏士族饮食中的各种常见肉食、蔬菜,以及炙、炖、煎、炒、烹等烹饪手法竞相展示,加之缦阁菜品尤其讲究色相,或以瓜果雕花,或以兰花蔓草修饰,琳琅满目,引人垂涎。
“将军请。”桓清与说道。
“县主请。”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坐而食。
桓清与喜欢细嚼慢咽,今日食欲平平,更是进食缓慢,吃到一半,心中的郁气才消散了些,动作变得轻快起来。
有三分饱时,对面的萧迦叶举杯饮茶,她也放下了玉箸,端起杯盏抿了两口。抬眸发现萧迦叶看着自己,墨玉般的眼眸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只是沉默。
桓清与感到莫名难过,放下杯盏,拿起手边的净布擦了擦嘴角,开口道了声“告辞”,未待萧迦叶有什么反应,已起身拿起拐杖,快步离去。
心中的烦闷盖过了脚踝的隐痛,她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这究竟是谎言,还是也曾混杂着真心?他希望得到她的什么回应?是试探还是只为了看她笑话?
她好像知道答案,正因知道答案才厌恶他为何这样捉弄自己。
萧迦叶始终姿势未变地望着前方,直到门扉合上,他才垂眸看了眼案上的菜品。自己这边吃得差不多了,桓清与那边还剩了七八成,清炒冬葵、莼菜羹、茄子羹的菜碟快要见底,鲈鱼脍、野菌炖鸡剩了大半,其余几个菜则丝毫未动。
不一会儿,门被缓缓推开,推门声哀婉悠长。
来人走近他身旁,飘过一阵幽香,一双皓腕在烛光下细腻如玉脂。行歌为他斟了杯酒,放在案前。
萧迦叶举杯,一饮而尽。
行歌又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县主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女儿,将军何故撩拨?”
他不置一词,起身离开,去往下一场齐浔的宴会。
在他向许遵坦言自己对桓清与的感情时,许遵颇为惊讶:“哦?桓县主也是本官看着长大的,为人大方得体,但金陵出众的女子不胜枚举,论才貌学识,她不及山家四小姐;论端庄贤淑,又不及崔氏长女,不知她哪一点让贤侄上了心?”
萧迦叶目光冷峻地回道,“情之一字,不足为外人道。望许大人见谅。”
许遵俨然一副慈爱尊长的模样,笑道:“贤侄莫见怪。本官膝下也有几个女儿,原想若能得贤侄如此佳婿,岂不快哉?故有此一问。”
萧迦叶的回答并不够有说服力,让许遵相信他的是他的态度。
自己视若珍宝的人,被他人评头论足,是陷入情网中的男子绝不能容忍的事。萧迦叶因护短而表现出的抗拒,让许遵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交出软肋,是获取他信任的砝码。
可这一切,他为什么要告知桓清与本人?明知这些话会让她感到难堪,他大可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大概只有他和桓清与两人明了——这不是撩拨,而是划清界限。两家一旦合作,以后少不了相互扶持的地方,互相交个底,便于往后合作无间,也避免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