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清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李守缊这两日才被押到御史台审理,家中蓄妓、奴仆则收押在大理寺。俞樾早就打点好了大理寺,也安排了人接应那两名女子。
许范说得对,他们无暇对两名舞姬寻仇,不过是在提醒她许萦要针对缦阁,以及,许家人已经知道缦阁背后的东家姓桓。
桓清与喝了口微凉的茶水,叹道:“五小姐果然深受重用。”
这下轮到许范皱眉了。
她一味地死不承认,而明知许家内斗得厉害,还当着他的面说许萦受重用,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真有这么招你厌?”
这话一出,桓清与立即收起了脸上的敷衍神色,打起精神认真看向许范,一字一句地说道:“绝对没有!”
许范板起脸审视她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说得是不是实话,看了一会儿,又失笑不已。
桓清与淡淡瞅着他,世上竟有这么爱耍弄人的家伙,难怪许蔚一直和他不对付。
“但阁下一门心思套我的话,实在很难让人喜欢。”以他俩的交情,桓清与不认为自己有跟他推心置腹、坦诚相待的义务。
许范止了笑,“那是因为,县主不信我只是来还人情的。”
“当然不信。”桓清与脱口而出道,又给他添了杯茶,“只是还人情的话,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说笑呢?”她可还记得,传闻中许范正是拉她做了联姻的挡箭牌,现在两人如此热络,难免又惹出闲话来。
许范神色寡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既挑起了争端,多几个裙下之臣也不是坏事。”他的神情语气都无一丝戏谑,仿佛在认真提议。
桓清与努力寻思着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裙下之臣?还多几个??他在暗示或是影射什么?一时苦思无果,才轻声说道:“那样岂不是很可怜?”
听到这话,许范招揽盟友的计划不仅落空,还衬出自己的卑鄙“可怜”,忽然面色就冷了下来,苦笑着点点头,起身离开。
桓清与坐在原地,陷入沉思,不知这许家二公子究竟是哪路妖魔鬼怪?
待江风四起,她起身,转头见一袭天青色绣金流云袍映入眼帘,洗去了一身酒气的萧迦叶迎面而来,待走近,才低声叮嘱道,“小坐片刻即可,县主早些回去罢。”
桓清与对上他的目光,问道:“你有事瞒着我?”从见面起,他就很奇怪,像预知了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萧迦叶眼睫低垂,凝神思量了一瞬,“你指哪一件?”带着仿佛只要她问他就会尽数坦白的语气。
桓清与当场怔住,几乎被他低沉温和的嗓音和那双专注的眼眸蛊惑。她急忙撇开目光,认真想了想他的话,才继续说道:“是我冒昧了,该我知道的事,将军自然会告知。”
萧迦叶知道她又误会了,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同走入阁中,席间早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路交游广阔的名流公子相互攀谈、夸耀,这边羽扇纶巾,逸兴遄飞,那里寄兴诗歌,商榷风雅,哪怕是方才在赌桌上意气风发的几位,如今也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文士做派。
桓清与的席位仅次于作为主宾的萧迦叶,过往这类成年男子聚集的私宴,一般由桓俭出席,因桓俭此刻尚驻守使馆,才有她今日的赴宴之举——这也是齐浔行事荒诞之处,明知桓俭不便来,仍将请帖送到桓家,摆明了就看桓清与的态度。
如今她来了,宴会上形式大变,她瞧见齐浔那意兴阑珊的模样,心中不禁窃笑:今晚必定会有他最讨厌的吟诗环节。而有齐浔在,垫底的人也就有了。思及此,她看了一眼萧迦叶,完了,她从未见过萧迦叶作玄言诗的模样,也不知他和齐浔孰高孰低?
萧迦叶察觉到她的目光,正欲说什么,却听得身后响亮的一串木屐声,转头看去,许范手持一把银票,足下生风般走来。
“给。”许范将银票按在桓清与的食案前。
“这是?”
“县主方才说到的酬金。”许范笑笑,“我和他们打赌,一炷香之内没被你赶走就算赢。”说完他转头朝萧迦叶丢了句“走了”,便朝大门外走去。
桓清与一头雾水,打量一眼银票,估摸着也好几百两银子,她让碧芜收了起来,不要白不要。
眼见就要开席,许范冷着脸大摇大摆离场,惹得众人侧目,不知他是不给萧迦叶面子,还是和桓县主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恰此时,前门口一绯衣女子姗姗来迟,吸引了众人目光。其人衣衫华贵,端庄秀雅,远望之如映水芙蕖,近看来含情凝睇,风姿独具。
“今日金雀楼大摆宴席,我还道怎不见五小姐。”崔迪方才落座,此刻见许萦出现,又欲起身迎接。邱家二公子邱方远远望见其身影,也忙接话道:“五小姐秀外慧中,最是有才干。纵是未见其人,咱们在这席上享用的歌舞管弦、酒食陈设,哪一样又不是经她料理妥当的呢?”说起许萦,邱方满目欣然,平日里最是刁钻的一张嘴此刻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已落座的许蔚见许萦出现,立即起身,大步流星走到门前和许萦四目相对。众人言谈间正讶异,何时许县主对自家姐妹如此热络?
下一刻,只见剑光一闪,许蔚手执长剑,直指许萦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