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大胆！”容铉高声制止许师的发言，“小小主簿，竟敢在大殿之上挑拨离间，污蔑我容氏一门的赤胆忠心！你可知，你以下犯上，可立即拖出殿外处以极刑！”
容铉此刻几乎怒发冲冠，气势骇人，殿中寻常官员均低眉敛目，不敢吱声。
许师抬首，面色不改地回道，“容相息怒，下官方才只是照实复述容县主当日的说辞，一字一句，绝无篡改杜撰。”
“治书御史管龄方才说，供词早已化为灰烬，你呈给陛下的供词不是杜撰又是什么？”
“前日午时三刻，因须赶回公廨内用午饭，桓县主用自家马车送了下官一程。在路上闲来无事，下官仿照原版供词用布帛摹写了一份，落在县主的马车上。昨日晚间，县主发现了这块布帛，才派人连夜送到下官城郊的家中。”
魏帝让张怀义将布帛送至容铉手中，面色不悦地说道：“给容相好好看看！”
容铉看到手中的供词，不仅将当日两人的话语全部记录其中，还描摹了黄金台上对峙的景象，画中人正是容芝妍和桓清与。
容铉这才略有些无奈地向魏帝辩解道，“陛下，许师当初进大理寺，是桓县主举荐，他的话总归有失公正，纵有这供词，也难说不是有人存心伪造。”
殿上之人心知肚明，容铉还在赌士族之中无人会站出来作证，而能作证的那几个人，都和桓家沾亲带故，算不得数。
“启禀陛下，臣也想看一看这供词，请陛下恩准。”萧迦叶在僵局之中突然开腔。
魏帝颔首，让张怀义呈到他身前。
萧迦叶展开布帛，见画中的桓清与侧坐案前，神色镇定，眉间隐隐含愁，一双杏眸宛若春水，仅在画中也看得出是一位清丽美人。他随意瞥了一眼许师，再看向另一侧的容芝妍，凤眼微挑，目露凶光，一个傲慢无礼的贵女形象跃然纸上。
他侧身将布帛往许遵眼前一递，道：“中书令对两位县主的面容应当还算熟悉，大人看许主簿画得像不像？”
许遵双眼微眯，认真端详了片刻，道：“像。未想许主簿也是一位丹青圣手。”
“陛下，许主簿为许氏旁支，家住城郊，多年来与两位县主接触甚少。若不是当天亲眼所见，如何能将画像绘得如此逼真？连县主的发髻配饰都勾画详尽。”
萧迦叶转身看向容铉，“容相再三质疑这张供词的真伪，如今也该相信当日两位县主对峙，乃确有其事。若依旧存疑，可请当日黄金台上的其他人到殿上作证！”
“罢了。”在容铉气急又无话可说之时，魏帝率先止住了这场口舌之争，“此事孤心中有数，众卿不必再论。”
此话看似为容铉留了颜面，却也是给容芝妍和曾良定了罪。
“治书御史，你还有事上奏？”
“是，陛下。按供词所言，桓县主在调解未果后上诉大理寺，乃合乎法理，方才下官所述的曾良第一大罪状便可成立。至于第二条，管理不善之罪，来人——”管龄差官吏呈上一个麻布袋。
一打开，里面全是食盒、五石散、妆粉、胭脂、枕头，还有各类玩具，以及一册春宫图。。。。。引得殿中官员纷纷侧目。
容铉瞥见满地的证物，狠狠盯了一眼地上的曾良，便似污了眼一般，看向别处。萧迦叶和许遵波澜不惊地立于殿上，静等这出戏唱下去。其他官员们则目瞪口呆，噤声不敢言，只能留待夜半床头私语，聊作笑谈。
“今晨，臣派御史台官吏搜查大理寺公廨，不足一刻钟便搜集了这些物证。无怪乎每月大理寺的文书交得最迟，数量最少，原是官员们都把公廨作了自家寝房，忙于吃喝玩乐，早已不问公事，反倒给了朝廷一种金陵无诉讼的假象！”
魏帝眉头紧锁，以一种让人猜不出情绪的语调叹道：“这第二条罪状，曾良，你可认？”
曾良微微侧头望了望容铉，未得回应，将头叩得更低了。
“曾寺卿，陛下问你话呢。”许遵见他不答话，沉声提醒道。
“陛下，臣。。。。。。知罪。”他的头几乎被自己摁在大殿上，说话声含混不清，像鬣狗被逼至绝境的哀鸣。
“陛下，至于第三条罪状。”管龄继续拿出两张大理寺官吏令牌，和几张画了押的供词，道：“前日酉时三刻曾良派两名大理寺武吏威胁月绣庄掌柜，令其更改口供，欲反咬一口，谎称桓县主伪造证据陷害容县主。如今掌柜及两名武吏均已录下口供，签字画押，指证背后指使正是曾良。”
言及此，曾良依旧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中书令，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魏帝转头问向许遵。
许遵并未出列，就在原本的位置上回道：“臣以为，治书御史所言罪状，曾良既已认罪，即刻起便可如御史先前所言，革除大理寺卿一职，贬为庶人，收大理寺刑狱量刑。”
“好。”魏帝的目光缓缓看向左列的容铉，右列的萧迦叶，以及殿中的管龄和许师等人，“众卿家可有异议？”
“臣等谨遵陛下圣裁。”容铉带头，朗声说道，其后殿上官员皆随声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