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认为方家的清誉和荣耀,是要靠族中子弟严于自身,为江山为万民造福,而非苛刻追究一可怜女子的出身。若父亲执意认为香凝的过去,会毁坏方家的名声,那么就把儿子逐出方家吧。如此,儿子和香凝在一起,就不会影响到方家了。”
方父闻言勃然大怒:“你要为了一个和娼妓无异的女子脱离家族?”
方怀瑾正色道:“父亲,香凝是因为幼时家贫,才被父母卖掉,非她自身所能选择。她在商人家里也只是学些才艺,并未做过任何不堪之事。她和我在一起时是清白的,请您不要用如此难听的词汇。”
方父更加恼怒:“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同意你脱离家族。你是我方家的儿郎,这辈子都要为方家的兴旺而活,这是你的责任,不容你逃避!”
方怀瑾轻轻摇了摇头:“父亲,这些日子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平凡的烟火世俗的温暖,才是万民所求。能实现这些的世家,才是真正值得敬仰世代流传的家族。香凝,亦是平凡烟火中的一员,若连身边人的幸福都不能给与,又如何谈及为万民谋福祉?”
“一派胡言!你简直被那女子迷得丧失理智了!”方父无法接受方怀瑾的想法,他突然觉着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变得十分陌生。他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平复下一些心中的怒火,继续说道:“好好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方父气恼地从祠堂出来,方母立刻迎上去:“如何?”
“那个孽障冥顽不灵,不仅毫无悔意,还要为了那个女子脱离家族。”
方母闻言一震,片刻后她沉声道:“看来,只能从那女子下手了。”
方父叹了口气:“原本我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既然那孽障冥顽不灵,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做吧,不论手段,只求结果。”
方母面色沉重:“我明白。我绝不会让那样一个女子,毁掉我们的儿子,毁掉我方家的名声。”
浓浓夜色漆黑如墨,看不见半点星辰和月色。
方母走进关押香凝的房间。
香凝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
方母上下打量着香凝,讥讽道:“我原以为你只是出身低些,没想到竟是商人豢养的玩意儿。你这样的人,也想进我方家的门,当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我不是”香凝想解释,她并不是不知廉耻,她只是想留在方怀瑾身边。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的身份确实如方母所说。
方母见香凝一副泫然若泣的柔弱模样就生厌,皱眉道:“你若还有半分自知之明,就乖乖离开京城,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到时候,你绝对会比现在还要难看百倍千倍。”
早在陈老爷那里,教习婆子为了让她们听话不要生出妄念,就讲过许多大户人家后宅之中主母的狠辣手段。香凝很清楚方母的这句话绝不是吓唬,若方母真的动手,她的下场会很惨。
“我不要名分了”香凝慌张地跪下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日后有新夫人进门我会像侍奉大人一样侍奉新夫人,绝不让新夫人烦心。我做个丫鬟也可以的,只求夫人让我留在大人身边。”
“你这样的身份,纵使做个丫鬟亦是不配。”方母冷眼看着她,“是体面地自己走,还是等我动手,你自己掂量。待明天天亮,你若还赖着不走,我会亲自送你走。”
方母走了,香凝瘫在地上,泪水不知不觉再次落下来。
她该怎么办?要离开大人吗?离开之后她又能去哪里?
她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会再次像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重新过回那种任人欺凌折辱的日子。
她已经尝过了安稳的滋味,知道被人保护被人尊重是什么感觉,她好不容易才活出个人模样来,再回去过那种日子,她受不了的,她会死的。
可若是不离开,方夫人真的对她下手,她有命逃脱吗?
香凝陷入痛苦的挣扎中,她想不出答案,下意识地又想到方怀瑾。
方怀瑾知道方夫人的决定吗?是他默认的吗?他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她?
香凝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安慰自己说方怀瑾不会放弃她,一定会找机会来救她;另一边又陷入更深的绝望,方怀瑾真的会为了她这样的女子,反抗父母甘愿用仕途做赌注吗?
长夜漫漫,香凝始终瘫坐在地上。她一夜未睡,脑子里闪过各种离开方怀瑾之后的可怕遭遇,甚至想过方怀瑾会冷漠地亲自将她丢出去。
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