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下这个名字。
然后她翻到程雪阳之前给她的法律分析文件。其中提到，根据《可再生能源法》规定，骗取补贴的企业不仅要退还全部资金，还要承担三倍罚款。如果涉及公职人员渎职，将移交监察机关处理。
她开始整理证据清单：合同时间矛盾、图纸与实地不符、发电量异常、评审机构关联利益方、补贴申报材料虚假。每一项都需要原始凭证支持。
她打印出初步材料，分成两份。一份留给李仲文，一份自己留下。
凌晨两点，她终于站起身。肩膀有些僵，眼睛也干涩。她走到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喝下。水有点凉，但她没在意。
回到座位，她又看了一遍卫星图。那片被画成设备区的空地，位于厂区西北角，靠近山体边缘。位置偏僻，不容易被检查人员注意到。
但她发现一件事：这片区域的地基做了硬化处理。
如果是闲置用地，没必要浇筑混凝土。除非，那里曾经建过什么东西，后来拆了。
她放大图像。地面上还能看到一些残留的桩基痕迹，排列方式不像光伏支架，倒像是某种建筑基础。
她心里有了一个念头。
但她没有立刻下结论。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实地数据。
天快亮时，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手机放在手边，屏幕朝下。她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数字和画面。
六点十五分，闹钟响了。她起身洗了把脸，换了件深灰色西装外套，把文件装进包里。
出门时，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她坐进车里，发了条消息给李仲文：“车已安排，直接去机场。”
车子驶出小区，街道还很安静。天空灰蒙蒙的，雨停了，但云没散。
到了机场，她没有进去。她在路边下车，站在栏杆旁等。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七点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李仲文提着一个银色箱子走出来。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戴着帽子，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出差技术人员。
“东西都带了？”她问。
“带了。”他把箱子递给她看了一眼，“红外热成像仪、功率测试仪、数据采集模块。够用了。”
她点头。“等你回来，我要完整的检测报告。”
“你会有的。”他说。
两人一起走进航站楼。她送他到安检口，停下脚步。
“记住，”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提供的数据。只认你亲手测出来的。”
“我知道。”他看着她，“你也小心。这种事，一旦揭开，不会只牵出几个人。”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里的文件袋交给他。“这是目前已知的问题点。你到了现场，按这个顺序查。”
他接过，放进随身包里。
转身前，他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这个项目背后的人，胆子不小。”
“他们不是胆子大。”她声音很轻，“是以为没人敢查。”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走了进去。
她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然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是我。”她说，“人已经出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回应。
她握紧手机，目光落在前方。
机场大厅的玻璃映出她的样子，脸色有些白，但眼神很稳。
她低声说：“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