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门进去,老板正在整理书架。见我进来,他转过身,微微一笑:“等你很久了。”
我一怔:“我们见过?”
“没见过。”他说,“但昨天夜里,所有书页同时翻动。最后一本《沉默编年史》自动写下一行字:‘钥匙归来,当以无名之口,重述人间。’”
我心头微震。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我。“这是三年前一位穿斗篷的女人留下的。她说,若有人毁了黑寺之书,便交予此人。”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种子。通体银白,表面有细密纹路,形似人脑沟回。捧在掌心,竟微微发热,仿佛有脉搏。
“语根原种?”我低声问。
老板摇头:“不,这是‘逆语种’。不是用来连接,而是用来断裂的。它能让共述流产生裂隙,让某些话只能被特定之人听见??比如忏悔,比如告白,比如警告。”
我握紧它,感觉血液流动的速度变了。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老板望向窗外渐亮的天光,“真正的语言革命,不是让更多人说话,而是让每个人都能选择??对谁说,说什么,以及,何时沉默。”
我走出书店时,阳光正好洒满街角。
一辆破旧巴士停在路边,车身上涂着歪歪扭扭的字:“南行线?自由讲述专列”。司机戴着墨镜,正往车顶绑一盆发芽的藤蔓。
“去哪?”他问我。
“南方。”我说。
“上车吧。”他咧嘴一笑,“反正也没别的乘客。”
车上空荡荡的,只有后排坐着个戴耳机的女孩。我坐下后,她忽然摘下一只耳塞,递过来:“你要不要听听这个?”
我接过一听,竟是我的声音。
那是我在黑寺石室中讲述的第一个故事??关于那个学会说“我害怕”的小女孩。可这段录音不该存在。我当时身边没有记录设备,火焰燃起时,一切物理媒介都被焚毁。
“你在哪儿录的?”我问。
她摇头:“不是我录的。是昨天半夜,手机自己下载的。全城几百人都收到了同一段音频,标题叫:‘重启?第一课’。”
我猛然醒悟。
那不是录音,是共述网络的自发复制。我的讲述已被转化为新的语种频率,自动传播至所有残存接口。就像三百年前第一言者广播真理那样,如今我也成了信号源??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是在灌输,而是在邀请。
“你可以删掉它。”我对女孩说。
她笑了:“为什么要删?我女儿昨晚听着入睡了。她说,这是她听过最不怕黑的故事。”
我闭上眼,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巴士启动,驶向南方。沿途风景流转,村庄、田野、废弃的信号塔一一掠过。每当经过一处语根藤蔓密集的地方,车内音响就会无端响起一段声音:有时是笑声,有时是哭泣,有时是一句无人听懂的方言。司机习以为常,甚至跟着哼唱起来。
第三天傍晚,我们抵达一座小镇。
镇口立着块木牌:
>“本镇实行言语自治。
>禁止强制共述,禁止情感同步,禁止使用标准语种晶体。
>欢迎携带个人方言、沉默与矛盾进入。”
我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