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祈安点点头,目光仍落在对面周记布庄的门面上。周启年此刻已回到柜台后,正低头与伙计说着什么,从楼上看过去,他的侧影瞧着平静无波。
“周启年说那料子不耐磨,早扔了,店里也不卖了。”李祈安指尖在窗台上轻轻划着,“可这种杭绸当年价格不低,寻常百姓未必买得起,买的人该是有限,查起来该不难。”
“若是查到其他买主,难道……”夏循迟疑道,“凶手另有其人,也穿了月白杭绸?”
“可能性很大。”李祈安转身,“周启年有不在场证明,但若真凶与他有关呢?比如……是他的亲友,借了他的衣料,或是模仿他的穿着?”
包厢里静了片刻,只有楼下传来的叫卖声隐约飘上来。阳光在桌面上投下的亮痕慢慢移动,像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还有林朝。”李祈安忽然道,“周启年说临行前见过她,还说了‘往后不会再来叨扰’,这话听着寻常,可林朝从未提过。她为什么不说?”
夏循眉头也皱了起来:“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却故意瞒着?”
“不好说。”李祈安走到桌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林朝这些年心里压着事,这是肯定的。或许是怕惹祸,或许是有难言之隐。”
他喝了口凉茶,喉间泛起一丝涩意:“你去查杭绸买主时,顺带问问当年周记布庄的伙计,周启年去苏州前,有没有亲友借过他的衣物,或是买过同款的月白杭绸。”
“明白。”夏循应声,转身就要下楼。
“等等。”李祈安叫住他,“别惊动周启年,悄悄查。”
夏循点头离去后,包厢里只剩李祈安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心里反复琢磨着周启年的话。不在场证明、月白杭绸、林朝的隐瞒……这些碎片像散落的珠子,还没找到串起它们的线。
忽然,他看到周启年从布庄里走了出来,往巷口方向去了。他脚步不紧不慢,手里还提着个小巧的锦盒,瞧着像是要去拜访什么人。
李祈安眼神一凛,立刻下楼跟了上去。
李祈安紧随周启年身后,脚步放得极轻,像一道影子掠过长街。周启年似乎并未察觉,提着锦盒穿街过巷,从繁华的东大街走到僻静的西城区,最终在一条爬满青藤的巷口停了下来。
巷口石阶上坐着位白发阿婆,正低头缝补着一双旧鞋。周启年走上前,将锦盒递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李祈安隔着几步远,只隐约听见“……按时用……”“……别让旁人知道……”之类的话。阿婆接过锦盒,点了点头,他便转身离开了,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仿佛只是寻常走亲访友。
李祈安没动,目送周启年走远后,才悄然跟上那位阿婆。只见阿婆将锦盒揣进怀里,拍了拍,便起身往回走,脚步蹒跚却方向笃定,一路穿街过巷,竟径直走向了锦绣巷,最终停在了苏记的大门前。
李祈安心头一震,连忙缩到巷口的老槐树后。只见阿婆推开苏记的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站在树后,眉头紧锁。周启年托阿婆送东西到苏记?是给苏云,还是给林朝?那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与六年前的案子有关吗?
无数个疑问在心头翻涌,他却不好贸然进去,此刻苏记里多半有林朝在,若是撞破,反倒打草惊蛇。
正焦灼间,苏记的门再次打开,阿婆走了出来,手里的锦盒已经空了,她对着店内说了句“放心吧”,便转身慢慢离去,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
李祈安仍在原地候着,目光落在苏记的门板上,心里疑窦更深。周启年与苏记素无往来,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圈子送东西?林朝收到东西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见苏记里没什么动静,便悄悄退到巷尾,找了个能望见苏记门口的茶摊坐下,点了碗茶,眼睛却始终没离开那扇门。
阳光渐渐西斜,将锦绣巷的影子拉得很长。李祈安端着茶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周启年的举动太过反常,那锦盒里的东西,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他必须弄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而林朝,又为何会收下周启年送来的东西。
风拂过巷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低声诉说着这锦绣巷里,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