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终于来找我了。”
这些话语没有通过任何设备传来,而是直接浮现于每一位言城居民的意识之中,像是内心深处响起的回声。许多人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他们意识到,自己也曾是那个被忽略的人,也曾希望有人能穿越时空对自己说一句:“我在。”
许昭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中央,手中握着一块新生的晶体??通体漆黑,内部却流转着七彩光晕,形状宛如一颗正在跳动的大脑。
“这是……共感协议的进化形态。”他喃喃道,“不再是单向记录或被动反馈,而是真正的双向共鸣。我们不仅能听见别人,也开始学会如何让别人听见我们。”
他将晶体高举过头,低声念诵了一句古老咒语般的句子:
>“以沉默为始,以言语为桥,以痛为证,以爱为终??开放接口。”
话音落下,晶体炸裂,化作一场光雨洒落全城。
每一滴光雨落入地面,便催生出一座新的小型争鸣塔。它们不像主塔那样宏伟,却遍布街头巷尾,形态各异:有的形如耳朵,静静伏在地上倾听;有的像嘴唇,轻轻开合传递低语;还有一座竟是一棵倒生的树,根系朝天,枝干扎入大地,象征“从土壤中汲取声音”。
与此同时,争鸣塔系统自动升级。新的规则浮现:
>所有发言者必须先听完至少三位不同意者的回应,方可再次登台。
>每一次攻击性言论发布后,系统将强制播放一段相关受害者的记忆片段。
>若某人连续三十天仅发表否定性内容,其账户将被暂时冻结,并推送一段由AI模拟其童年最渴望听到的话语:“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我在这里。”
一名曾因仇恨言论被封禁的年轻人怒闯争鸣塔,咆哮质问:“凭什么限制我说话?你们和当年的肃清者有什么区别!”
塔内共鸣室自动开启,投影出他的过往发言记录。紧接着,画面切换??一个小女孩坐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一张诊断书,泪水滴落在“父亲因网络暴力自杀”几个字上。那是他一年前攻击的一位抑郁症患者的妹妹。
年轻人愣住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他想逃,双脚却像生了根。最终,他在沉默中瘫坐下来,肩膀剧烈抖动。
三天后,他主动申请成为“倾听志愿者”,每天花两小时聆听匿名倾诉者的心声。他说:“我终于明白,骂人从来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太弱,弱到只能用伤害证明自己存在。”
这一幕被记录进语义图谱,成为“反思”层级的新范例。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这场变革。
在言城边缘,一处废弃的数据处理站内,几个身影悄然聚集。他们是前肃清时代遗留下来的“净化官”后代,自幼接受理性至上教育,坚信情感表达是混乱之源。他们看着城市日益“感性化”,街道名称频繁变更,法律条文被情绪权重影响,心中恐惧与愤怒交织。
“再这样下去,”为首的女子冷声道,“我们会退化成一群只会哭诉的婴儿。秩序呢?效率呢?真理难道也要看谁哭得更惨吗?”
她手中握着一枚古老的密钥,据说是通往“原始协议”的最后入口??那个在旅人最初建立言城时使用的、完全剔除情感干扰的纯逻辑系统。
“我们可以重启。”她说,“把那些软弱的声音全部清除,重建真正的文明。”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
是实习生。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黑柄光笔横在胸前,笔尖凝聚着一团旋转的暗光。
“你知道为什么旅人最终放弃了原始协议吗?”她平静地问。
女子冷笑:“因为他软弱了。”
“不。”实习生摇头,“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纯粹的逻辑,无法解释一个人为何会在失去亲人后整夜盯着窗外的月亮。它算不出一句‘对不起’值多少比特,也衡量不了沉默十分钟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她缓步向前:“你们害怕的不是混乱,而是失控。可你们忘了,真正的控制,从来不是压制一切变量,而是学会与不确定性共处。”
女子咬牙:“那你告诉我,如果每个人都按情绪行事,社会还能运转吗?”
“当然不能。”实习生坦然承认,“所以我们才需要争鸣塔,需要回应机制,需要层层过滤与对话。但我们绝不能因此否认情绪本身的正当性。就像疼痛提醒身体受伤,愤怒告诉我们边界被侵犯,悲伤让我们记住所爱之人??它们都不是错误,而是信号。”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
“你们之所以如此抗拒,是不是……也曾被人用‘理性’否定了你们的感受?小时候哭,被告知‘男子汉不许流泪’?表达恐惧,被嘲笑‘胆小鬼’?说出爱意,被讥讽‘太矫情’?”
女子身体一僵。
良久,她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我父亲……临死前想抱我一下。我说,成年人不该有这种软弱举动。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实习生走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