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端坐御座之上,冕旒垂面,看不清具体神情,只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稳:“平身。”
“谢陛下。”林砚又磕了个头,这才手脚发软地爬起来,退回队列。
周围那些目光更加灼热了,几乎要在林砚身上烧出洞来。
没等众人从这第一波冲击中缓过神,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不容置疑的调子:“原翰林学士韦弘文,调任江州州学学政,即日赴任,不得延误。”
果然。
众人心头又是一凛。
江州?那可是远离京师的南方烟瘴之地。
州学学政听着好听,实则是被彻底边缘化了,从天子近臣到地方学官,这落差简直是云端跌落泥沼。
韦弘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对上萧彻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极其微弱的哽咽,深深低下头去:“臣……领旨。”
那声音干涩嘶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几个与韦弘文有旧或同出一派的官员面露不忍,却无一人敢出声求情。
陛下此举,态度再明确不过。
紧接着,萧彻又抛下了第三道旨意:“原历州司马白澈,擢升礼部祠部司郎中,即日交接赴任。”
白澈?这是谁?没听说过啊。
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茫然的眼神。
历州司马?那是个地方官吧?怎么就突然调回京城,还直接接了林砚的缺,成了职权不小的祠部司郎中?
这白澈是何方神圣?竟能得陛下如此青眼?
一个颇得圣心的林砚还不够,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白澈?
没给众人太多消化的时间,萧彻的目光再次落回林砚身上,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林卿既入翰林院,日后常在宫中行走,参预机要,林府宅邸离宫城稍远,往来不便。”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般,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朕赐你城西安兴坊宅邸一座,便于你日后入值办事。”
安兴坊?!
这下,连那些原本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大臣们,脸色也彻底变了。
安兴坊那是什么地方?
紧挨着皇城根儿!
一条街上住的不是宗室亲王就是国公勋贵,最次也是三品以上的实权大员,那地方的宅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象征着地位和圣宠。
陛下竟然就这么赏给林砚了?
一个刚升上来的五品翰林学士?!
这恩宠……
整个太仪殿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林砚感觉自己又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中了天灵盖,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安兴坊的宅子?!
那可是京城顶级豪宅区!
陛下连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是不是该现场给陛下磕一个响的?
林砚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再次出列:“臣,叩谢陛下天恩!”
【宅子!大宅子!还是安兴坊的!】
【陛下!您怎么就这么好?】
【这待遇!这规格!我林砚以后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萧彻听着耳边那语无伦次、几乎要癫狂的心声,冕旒下的眼睛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嗯,起来吧。”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赏了杯茶水般寻常,“望林卿日后勤勉任事,不负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