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她冷笑,“你知道有多少父母跪在我面前,求我让他们再听一次孩子的笑声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活着,却比死者更孤独吗?”
我摇头,掏出随身携带的种子包,撒在地上。
然后,我打开录音笔,播放那段无声的唇语录像:**“不要回应每一个声音。要学会选择去听谁。”**
投影映在墙上,清晰可见。
索菲亚怔住了。
因为她看见,在画面背景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年轻的她,抱着年幼的迭戈,在雪地中奔跑,笑着喊:“快看!星星掉进你眼睛里啦!”
那是她删除的记忆。
P-9不仅能植入虚假人生,也能抹去真实情感。而此刻,这片刻影像,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封存已久的闸门。
她踉跄后退,抱住头:“不……这不是真的……我已经忘了……我不该记得……”
我趁机冲向控制室,解开女孩头上的环带。她睁开眼,虽然看不见,却准确抓住了我的手。
“你是修表的人吗?”她轻声问,“昨天梦里,有个穿蓝裙子的阿姨跟我说,去找你会修时间的人。”
我心头剧震。
玛尔塔……她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我抱起女孩,迅速撤离。身后传来爆炸声??索菲亚亲手引爆了主反应堆。她没有追,也没有求饶,只是对着麦克风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通过残余信号传遍整个网络:
>“对不起,迭戈。妈妈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告别,不是听见你说话,而是学会在寂静中继续爱你。”
海水汹涌灌入,我们勉强登上小艇。回头望去,灯塔在晨曦中轰然倾塌,化作一片沉没的碑林。
回到大陆后,我将女孩交给卡米拉安排的心理干预小组。她不能留在公众视野,否则仍会被各方势力争夺。但她也不该被囚禁??她该上学,该玩洋娃娃,该因为摔跤而哭,而不是背负全人类的哀伤。
我在她临别前送了一样东西:一只老旧的闹钟,指针永远停在六点十分??那是我梦见母亲微笑的时间。
“等你想唱歌的时候,”我用手语比划,“就拧紧发条。我会听见。”
她点点头,把闹钟搂在怀里,像抱着一只会呼吸的宠物。
七日后,全球残响现象再次趋于平稳。各国政府宣布“异常心理事件”结束,归因为集体癔症与电磁风暴叠加效应。清道夫组织解散,部分成员转入民间哀悼辅导机构。阿尔贝托再无音讯,但在一家偏远邮局留下一封寄给我的信,里面只有一枚烧焦的警徽和一张照片:他站在雪山脚下,身边坐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妇人,两人笑容安宁。
我将警徽挂在“时间诊所”的墙上,与那块写着“此处无鬼魂”的木牌并列。
生意渐渐多了起来。人们不再只为修理钟表而来,有些人只是坐下,静静看着我摆弄齿轮,然后忽然开口:
“我太太去年走了……但我昨天做饭时,锅铲落地的声音,和她以前一模一样。”
我点头,递上一块软布擦手。
“我女儿从来不吃胡萝卜……可上周我去幼儿园接她同学,那孩子咬了一口便当里的胡萝卜,皱鼻子的样子,简直和她小时候一样。”
我微笑,继续校准一只石英机芯。
他们不需要答案,只需要有人愿意听。
直到某天傍晚,夕阳如常洒满山坡,风铃花开得漫山遍野。我正准备关门,忽然感到左耳一阵温热??那抹蓝光悄然流转,如同苏醒的星河。
桌上的闹钟,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不是电池驱动,也不是机械发条。它像是被某种遥远的力量唤醒,持续鸣响,共**七声**。
我冲进里屋,翻开陶盆底下的匿名信。原本空白的背面,此刻浮现出新字迹,墨色湿润,仿佛刚刚写下:
>**她开始做梦了。**
>**梦里有八个钟一起走,但只有一个声音是你。**
我握紧铜钥匙,望向夜空。
群星低垂,宛如亿万只耳朵,静静聆听着这个仍未停止低语的世界。
而我,依旧不能言说。
但我已懂得,最深的回应,从来无需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