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瞬的寂静。
随后,空间如镜面破碎,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整座山峰从中断裂,上半截缓缓倾斜,坠入深渊。狂风夹杂着碎石与血雨横扫千里,百里之外的林木尽数伏倒,宛如臣服于某种新生王者。
烟尘渐散。
楚明烛单膝跪地,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焦黑,似被某种极阳之力焚烧殆尽。魂灯倾覆,灯焰摇曳欲灭,九道阴灵只剩其三,凄厉哀鸣不止。他抬头看向对面,眼中首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恐惧。
柳洞清站在原地,全身浴血,右腿自膝盖以下完全粉碎,仅靠煞气勉强支撑。断剑插在地上,剑尖深入岩层三尺,剑身布满裂痕,眼看即将崩解。但他依旧挺立,如同一根钉入大地的铁桩。
那缕金黑气流仍在指尖跳动,比先前更加凝实。
“你输了。”他说。
楚明烛嘴角抽搐,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艰难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指尖滴血沾染其上。玉简瞬间燃烧,化作一只血蝶振翅飞向南方。
“执法堂已在路上,十二位执律使,三位闭关长老……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杀了我多少阴灵,窃取了多少功果。你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直到魂飞魄散。”
柳洞清静静听着,忽然弯腰拔起断剑,一步步走向对方。
“你说得对。”他声音平静,“他们一定会来。”
剑光一闪。
楚明烛的人头高高抛起,脖颈断口处却没有鲜血喷涌??因为煞气早已封锁血管经络。他的头颅在空中旋转半圈,最后定格在柳洞清脸上,嘴唇微微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终究未能出口。
柳洞清伸手接住头颅,将其放入怀中贴身收好,又俯身拾起那盏残破魂灯。灯焰微弱,却仍未熄灭。他凝视片刻,低声说道:“你的阴灵虽强,可惜太过依赖外物。真正的力量,不在灯中,不在珠中,而在心中。”
说完,他转身走向崖边,纵身跃下。
降落途中,他取出胡尚志所赠匿形符,咬破手指激活符文。刹那间,身形如雾消散,气息彻底隐匿于天地之间。
三十里外,葬魂渊入口。
浓雾弥漫,阴风阵阵。此处曾是上古战场,埋骨无数,冤魂不散。沿丹海率众在此等候多时,见远处一道模糊身影浮现,立刻迎上前去。
“是你?”他看清来人面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柳洞清摇头,从怀中取出楚明烛头颅:“我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份大礼。”
众人骇然。
胡尚志颤声道:“你……你真杀了他?那个南华道种之子?”
“头在这儿,你说呢?”柳洞清苦笑,随即咳出一口黑血,“不过代价也不小。七煞玄功第三重几乎崩解,经脉损毁六成,若无奇药续命,撑不过七日。”
沿丹海迅速检查他伤势,脸色愈发凝重:“你强行剥离寄魂咒,又以元神为祭台炼化阴灵,已经触犯逆天禁忌。就算不死,未来也会遭阴灵反噬,梦魇缠身,甚至引来‘冥劫’??那是专罚篡改生死秩序者的天谴。”
“我知道。”柳洞清盘膝坐下,将魂灯置于身前,“所以我不会停下。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干脆走得更远些。”
他望向葬魂渊深处,那里黑雾滚滚,隐约可见无数白骨堆叠成塔,塔顶供奉着一尊断裂的青铜巨像??那是千年前炼妖玄宗某位先祖陨落后所化的“尸道化身”,因违背天道被镇压于此,永世不得超生。
“我要进去。”他说,“取回那位先祖残留的一缕道痕。若有那一丝‘死中求生’的意境加持,或许能让我在七日内突破第四重,真正稳固混元煞丹。”
“你疯了!”胡尚志惊呼,“那地方连元婴修士都不敢擅入!里面全是怨念凝聚的‘阴煞风暴’,稍有不慎就会神魂俱灭!”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帮我守住入口。”柳洞清闭上眼,“三日之内,若我不出来,便放火烧山,引开可能到来的追兵。若我能活着回来……”他顿了顿,唇角微扬,“那就意味着,炼妖玄宗真的回来了。”
无人再言。
众人默默围成一圈,各自取出法器、毒囊、骨幡,布下层层防御阵法。胡尚志最后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师兄,等你归来。”
柳洞清点头,起身走入浓雾。
越往深处,温度越低。耳边响起万千亡魂的低语,有的哭泣,有的诅咒,有的呼唤名字。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每走一步都要对抗识海中汹涌而来的幻象??父亲战死、师尊自爆、山门焚毁……一幕幕过往如刀割心。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抵达骨塔之下。
抬头望去,那尊断裂的青铜巨像双眼空洞,却似仍有意志残留。柳洞清跪地叩首,朗声道:“后辈子孙柳洞清,携七玄宗煞而来,恳请先祖赐下一缕道意,容我续此断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