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后。
仍旧是四相谷的裂谷之中。
仍旧是一肤如玉脂,面容残缺,但却通身万象剑宗道法气息的弟子横躺在地面上。
仍旧是曲管事佝偻着身形,脸上挂着恭谨且讨好的笑容,手中捧着柳洞清的身份。。。
巨石之下,甬道尽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那两行古篆小字如刀刻斧凿,深嵌于青灰色岩面之上,字迹斑驳却仍透出一股不可轻慢的威严。柳洞清立于前,目光沉静地扫过那“承天斩业元辰洞天”八字,心头微震。这八字非但不似寻常洞府名号那般虚浮缥缈,反倒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断因果、破轮回的凌厉意味。
而第二句“曲径通幽处”,则又似与前文格格不入??语出凡尘诗卷,温润含蓄,竟与此地阴煞未尽、血河残流的景象大相径庭。
“师弟。”柳洞清轻声道,“你看这二字之间,是否另有玄机?”
胡尚志早已上前一步,双目紧锁石壁,眉心微蹙:“师兄所言极是。此八字应为洞天正名,乃先祖亲题无疑;然‘曲径通幽’四字,笔意疏淡,墨色浅薄,显是后人补刻……且看其下缘风化之痕,年代至多不过百余年。”
丁若钧也凑近细察,忽而低呼一声:“等等!这‘幽’字末笔拖曳,形如剑锋斜挑??与我骨剑一脉《九转归藏诀》中‘幽冥引路式’的起手势,几乎一般无二!”
众人闻言皆是一凛。
柳洞清眸光一闪,心中已有计较。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幽”字末端那一撇,刹那间,指腹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动,仿佛有某种禁制被悄然唤醒。紧接着,整块巨石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如同水波荡漾,将两行文字尽数笼罩其中。
“退!”柳洞清低喝一声,身形疾掠三丈。
几乎就在同时,轰然巨响自石后炸开!尘土飞扬中,原本严丝合缝的岩壁竟从中裂开一道窄缝,幽深不见底,冷风自内涌出,夹杂着腐朽与铁锈的气息,令人脊背生寒。
“开了?”丁若钧惊喜交加。
“未必是好事。”柳洞清神色未松,“方才那一触,我察觉到此禁制并非防御性质,倒像是……封印松动后的回应。若我没猜错,这‘曲径通幽’四字,乃是某位后来者以秘法留下的开启之钥??但他并未真正进入洞天,只是试探性触动机关,便匆匆离去。”
胡尚志面色骤变:“难道说,百年前曾有人来过此处?还试图开启洞天?可为何最终放弃?”
无人能答。
唯有那裂缝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之声,宛如冤魂低泣,又似风穿枯骨。
片刻沉默后,柳洞清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向前:“无论前方何物,既已至此,岂能止步?诸位小心随行,切记莫触两侧岩壁,更不可擅自取用任何遗落之物。”
一行人鱼贯而入。
裂缝之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阶梯,阶面由黑曜石铺就,每一步落下都发出空洞回响。两侧石壁上残留着零星符纹,大多已被岁月磨蚀,唯有一些关键节点尚存微光流转,显然仍有残余阵法在运转。
约行百余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圆形大厅赫然显现,穹顶高逾十丈,呈半球状覆压而下,其上镶嵌无数晶石,黯淡无光,却依稀可辨当初应是模拟星图布局。大厅中央矗立一方青铜祭台,台面布满龟裂纹路,中央凹陷处积有一洼暗红液体,腥气扑鼻??正是尚未完全干涸的精血。
而在祭台四周,整齐排列着八具盘坐姿态的尸骸。
每一具皆披残破道袍,头戴玉冠,手执断裂兵刃或法器,面容虽已枯槁,却仍能看出临死前那一瞬的决绝与不甘。他们的坐向呈八卦方位分布,脊柱直挺,仿佛至死仍在维持某种仪轨。
“这是……守陵人?”丁若钧声音发颤。
胡尚志摇头:“不,他们是殉道者。你看他们掌心皆握有一枚骨符,符上刻有‘斩业’二字??这是我派失传已久的‘八极镇魂印’前置符契!他们不是守护洞天,而是在以自身性命镇压洞天核心!”
柳洞清缓步走近祭台,目光落在那洼血水中。他取出一枚玉匙,轻轻舀起些许,对着光线细看。只见血液之中,竟浮游着细若尘沙的金色光点,每一粒都蕴含极其精纯的灵韵,却又隐隐透出暴戾之意。
“这不是普通的血。”他沉声道,“这是‘道心血’??修行者在突破重大关隘时,逆炼五脏六腑、焚燃本源所凝成的生命精华。这些人,并非战死,而是主动献祭自身修为,以血为引,维系洞天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