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穿透云层,将湿润的空气蒸腾出几份暖意,年久失修的盛宅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
今天无疑是绝好的兆头,江家老太太亲自登门,盛国强特意换上簇新的西装,刚在太师椅上端坐片刻,又起身踱步,来来回回不下四次。
赵书琴端着熏香进门,见他频频看表,噗嗤笑出声:“江家说十点到,这才刚过多久,照你这么来回兜圈子,地板都要踩出坑了。”
盛国强理了理西装下摆:“你不懂,江老太太亲自登门,说明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了,我当然要好好应付,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深吸口气,眼底闪着算计的光:“咱们盛家能不能从泥坑爬出来,就看这一遭了。”
赵书琴把熏炉搁在楠木桌角,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哐当响,听说今天江念影也一道来,她可是手握实权的当家人,执掌整个江氏企业,可比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江安宁强多了。
若能让思琪在江念影面前留个好印象,将来……
赵书琴迅速敛了敛神色,转过脸时,已挂上假模假样的笑:“你也别太着急,稳着点姿态,免得让人看轻了。”
“我上去看看思琪醒了没,让她也出来帮帮忙,显得我们礼数周全。”
盛国强没空搭话,扯着嗓子喊了声:“崔阿姨……”
“你去看看棠棠打扮好了没。让她赶紧拾掇拾掇下来,穿我给她备的那件旗袍,老太太喜欢女孩端庄些,首饰就戴那套珍珠的,别出岔子。”
崔雪梅忙不迭点头:“好的。”
她前脚上楼,赵书琴后脚就跟上来,推开盛思琪的房门,尖着嗓子喊:“哎呀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你看看你这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像什么样子?江家人说到就到,你怎么一点不上心!”
她几步冲到梳妆台前,不容分说地拿起一把羊角梳,抬手就往盛思琪头上招呼。
梳子齿狠狠扯住打结的发丝,盛思琪疼得直缩脖子,连声尖叫:“疼疼疼……妈咪,你轻点……”
“给我忍着!”赵书琴难得对女儿板面孔,显然真的动了怒,手上力道丝毫未减,硬生生将她蓬乱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才把梳子往桌上一拍。
“我告诉你,今天江安宁的小姑姑也一起来,就是江家那个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江念影,你可得好好表现,要是能让她看上眼,往后……往后咱们娘俩,在整个津海市能横着走,这才叫真正的富贵荣华。”
盛思琪揉了揉拽疼的头皮,龇牙咧嘴嘟囔:“我才不要跟那个老女人……她比我大十三岁呢……”
“大一点怎么了,”赵书琴狠狠戳一下女儿的额头:“年纪大才知道疼人,你跟了她,那就是一步登天,往后穿不完的限量款,背不完的稀有皮,日子比咱们盛家最风光那几年还要体面。”
“再说了,你想想盛棠……”见女儿还噘着嘴,赵书琴干脆祭出最有效的激将法:“你要是和江念影结婚,在江家的地位和辈分都比盛棠高,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打压她,就怎么打压,这口气,你不想争?”
盛思琪听了这话,终于露出笑颜,由着赵书琴给她梳妆打扮。
母女俩忙着挑选首饰衣服,全然没留意门口站着一道身影。
盛棠默默伫立着,眼底像结了冰的湖面。
哼!
就凭那点不入流的算计,也想打压她?
她倏然转身,赤脚踩在地毯式,没发出半点声响,走到房门口,撞见崔阿姨端着水盆上来:“棠棠,老爷他催你……”
话没说完,前院传来一阵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盛棠缓步走向弧形阳台,视线里映出一辆黑色的幻影,飞天女神的标志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后面跟着一辆迈巴赫,两辆车依次穿过雕花铁门,四平八稳地停在前院的停车坪。
盛国强笑容满面地迎上去,脊背不自觉弯着,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江老太太率先下车,一身深色旗袍,白发盘成发髻挽到脑后,举手投足间一派大家风范。
随后,盛国强又去开另一侧车门,出乎盛棠意料的是,下来的并非什么人,而是一辆折叠轮椅,一个面容消瘦的女人在司机的搀扶下坐进轮椅中,眼中带着久病之人的郁气。
盛棠的目光没未停留多久,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悬起,直到江念影的身影探出车门,她呼吸蓦地一滞,心跳疯一样地加速,擂鼓般“咚咚”直跳。
她来了……
她真的来了……
盛棠怔怔地后退半步,后背轻轻地撞在阳台的木柱上。
她是……来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