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讯科的日子，仿佛真的倒流回了从前。设备依旧，面孔依旧，连空气中漂浮的懈怠和茶叶沫子的味道都依旧。李科长经过上次的惊嚇，彻底变成了泥塑菩萨，对科里的事务不闻不问，只求別再出乱子牵连到自己。没了日本顾问的指手画脚，没了高压的审查，科室里甚至恢復了几分往日散漫的“生机”。
陈默重新接手了那些枯燥的监听频道，商业gg，戏曲评弹，千篇一律的新闻广播。他操作设备的手指稳定而精准，脸上是经年不变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默，仿佛档案股那场无妄之灾彻底磨掉了他最后一点锐气。
他完美地嵌合回这个环境，像一滴水融入油瓶，不起眼，且被自然地排斥在一切核心之外。
这种被边缘化，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护身符。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他刚在座位上坐下，隔壁桌的老张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听说了吗？新来的头儿，今天到任！”
陈默抬起眼皮，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据说是从满洲调过来的，姓南造，是个课长。”老张挤眉弄眼，“听说在东北那边搞『治安肃正很有一套，是个厉害角色。这下咱们这儿怕是又要紧起来了哦。”
南造？陈默在记忆中快速搜索了一下，没有太多印象，大概是关东军系统那边的人。武田和影佐两败俱伤后，上面调一个与上海这边原有派系没有瓜葛的“外人”来重整旗鼓，倒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上午九点整，电讯科的门被推开。一个穿著合体日军校官制服、身材中等、面容冷峻、戴著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在一名助手和略显侷促的李科长陪同下，走了进来。
科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李科长乾咳一声，勉强介绍道：“各位同仁，这位是南造课长，今后负责指导我们电讯科的工作。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南造课长面无表情，目光如同精密仪器上的探针，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人。他的眼神没有武田的暴戾，也没有中村的阴鷙，却带著一种冰冷的、审视的锐利，仿佛能剥开一切偽装，直抵內核。
他的目光在几个老技术员身上停留稍久，最后，竟然也在低著头的陈默身上停顿了零点几秒，才移开。
陈默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但他维持著低头敛目的姿態，呼吸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
“诸君，”南造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硬，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过去的纷扰和失败，我已知悉。既往不咎。”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眾人，似乎在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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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此刻起，一切必须重回正轨。帝国的事业不容懈怠，更不容再次失败。我不管你们之前属於哪一派，有什么心思，在我这里，只看能力和效率。”
“电讯科，是帝国的耳目。耳目不明，则身躯迟钝，任人宰割。这种局面，必须终结。”
他没有咆哮，没有威胁，但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个人心上。
“从明天起，所有监听频率和任务將重新分配加密规则和监听重点。我会引入新的工作流程和考核標准。达不到要求的人，会被立刻清退。有能力的人，会得到应有的位置。”
说完，他不再多看眾人一眼，对李科长微微頷首，便带著助手转身离开，去了为他新准备的办公室。
科室里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才响起一片压抑的吐气声和窃窃私语。
“乖乖，看来是个更不好惹的主……”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这下日子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