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附属病院内。
急诊室里乱作一团，紧急的情况比之林泽离开的时候过犹不及。
任何一个科室都是这样，尤其是像急诊科这种大而泛的科室，难以管理，需要特别厉害的灵魂人物坐镇。
由于吉野。。。
雪落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才渐渐停歇。林小满推开窗，冷风裹着细碎的雪粒扑在脸上，她却没有立刻关上。远处的湖面重新结起薄冰，像一层半透明的壳，覆盖住去年埋下的陶瓶与未说出口的愿望。天空灰白，云层低垂，仿佛整个静屿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与外界隔绝，却又清晰可见。
她披上母亲织的厚毛衣，走出房间。走廊尽头，程远正蹲在低语室门口调试录音设备，手指冻得发红。他抬头看见她，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耳机??里面正循环播放着那个程序员记录云朵变化的代码朗读版，由小舟用平静的声线逐行念出，竟有种奇异的韵律感。
“李澜昨晚又画到凌晨。”程远低声说，“我去收画板时，看见她在画你。”
林小满怔了一下。“我？”
他点点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你站在温室里撒种子的样子，背后是融雪后的泥地，阳光斜照进来，你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她把你的脸涂成了空白。”
林小满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也许她还没找到该怎么画‘活着’的表情吧。”
程远没接话，只是将一段新音频导入系统。这次没有文字说明，只有一段长达七分钟的心跳声，缓慢、稳定，偶尔因呼吸起伏而微颤。他说：“这是昨夜我录的。不是为了展览，也不是为了谁听见。就是……想留下这一刻的存在感。”
林小满望着他眼底淡淡的青黑，知道那不只是疲惫，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终于学会与自己共处的安静。
早餐时，母亲端来一锅热腾腾的红薯粥，香气弥漫整个餐厅。阿?带来了一封来自云南的信，说是孩子们寄来的回音。信纸折成一只小小的鹤，展开后是一行歪歪扭扭却用力深刻的字：
>“我们梦见瓶子开花，
>你们听见了吗？”
林小满把信贴在厨房的冰箱门上，旁边挂着去年冬天那位牧民妻子送来的藏文“谢谢”。小舟路过时看了一眼，突然说：“要不要做个‘梦的收集箱’？让大家写下最近做的梦，不管是噩梦还是美梦，都放进去。等明年开春，再一起读。”
没人反对。陈默当天就在公共区角落钉了个木盒，刷成深蓝色，上面刻着一行盲文：“这里收藏所有不敢说出口的夜晚。”第一天晚上，就有三张纸条投进去。
一张写着：“我又梦到地震了。但这次我没有跑，我站在原地，抱住了哭的小孩。”
另一张是李澜的笔迹：“我梦见周晚走进低语园，摸了摸青铜耳朵，然后对我说：‘你现在说得很好。’”
第三张没有署名，只有短短一句：“我梦到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日子就这样缓缓推进。雪化得慢，人心却暖得快。某天午后，阳光难得穿透云层，洒在庭院中央的震动感应壁画上??那是母亲和阿?用不同质地的布料拼接而成的情绪地图：左边粗糙如砂纸的是“愤怒”，中间柔软绒毛覆盖的是“安心”，右下角缀着细铁丝的是“警觉”，而最高处，一块温热凝胶模拟体温的区域，写着两个字：“归属”。
一个从杭州来的女孩第一次触碰那块“归属”区域时，突然蹲下哭了。她今年十七岁，因校园暴力患上选择性缄默症，已经三年没开口说过话。手语老师轻轻问她是否愿意表达些什么，她摇摇头，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纽扣，放在壁画顶端。
林小满认得那枚纽扣??是她自己去年冬天丢的，曾在广播里提过一句。她没说话，只是走过去，蹲在女孩身边，也从衣领内侧取下另一枚同样的纽扣，轻轻叠在上面。
两颗纽扣相碰的瞬间，女孩抬起泪眼，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音节：“……妈。”
全场寂静。这不是她亲生母亲，可那一刻，所有人都懂了??有些称呼从来不在乎血缘，只关乎谁曾让你觉得“可以回家”。
当晚，林小满在《静屿手记》上写下：
>“语言崩塌之处，爱仍以其他形式抵达。
>它可能是指尖的温度，
>是重复出现的物件，
>是某个熟悉气味的回归，
>或仅仅是一个允许哭泣的空间。
>我们总以为沟通必须靠话语完成，
>却忘了人类最早的情感传递，
>原本就生于凝视、触摸与共在。”
几天后，李澜开始教人画画。不是技巧，而是“如何画出你心里的声音”。她依旧不说话，只用手势和纸笔引导。第一个来参加的是那位程序员，他已经连续七天坐在同一条长椅上看云，今天终于走进了美术室。
李澜递给他一支炭笔和一张纸，然后指了指窗外飘过的流云。程序员盯着看了很久，最终在纸上画了一个方框，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二进制代码。他停下笔，似乎自己也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
李澜接过纸，在代码下方添了一行小字：“此刻，我在呼吸”。
程序员看着那句话，忽然笑了，眼角泛起水光。他拿起橡皮，擦掉了所有代码，只留下那一行注释。
那天之后，他开始每天写下一句简单的观察：“今天有风。”“银杏叶开始变黄。”“食堂的汤很烫。”每句话都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确认这个世界仍值得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