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郎当岁,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是张家沟有名的混子。
平日里偷鸡摸狗,见了年轻媳妇就咧嘴搭讪。
专爱猫在人家寡妇院墙根听壁角,或是半夜扒人家窗户纸往里窥。
臭名在村里顶风能臭出三里地去,正经人家躲着走。
“操!”
张立军一眼扫见张小凤身后的两人,吊梢三角眼一翻,压根不提船的事,反倒抢了话头,指着张小凤唾沫星子乱飞地骂:
“张小凤!你个缺心眼的蠢东西!吃饱了撑出鸟来了?把这俩海湾村的穷种往咱张家沟带?你他娘那脑子是不是叫海蜇蛰了?”
“张立军我姥姥!”胖子被“穷种”两字一点就炸,圆脸涨红成酱茄子,拳头攥得骨节发白,眼珠子瞪得像要迸出来,“狗日的,你特娘的给你胖爷再喷一句屎试试?!”
“老子喷的就是你这满身膘的死胖子!”
张立军把橹往船帮上一掼,叉开瘦精精的腰,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冷笑。
“咋?皮子又紧巴了?忘了上回大潮,叫老子抽得跪泥巴汤里喊爹的事儿了?”
胖子的圆脸霎时由红转黑。
上次大潮,他蹚着泥水捡点小海货,被张立军领着几个同村混混堵在滩头。
正是这张立军绕到他背后,照着腰眼子就是一下黑手,把他踹扑在咸腥的泥浆里,拳脚相加,连兜里几个毛票子都摸走了。
万没料到,今天这荒港口上又狭路相逢。
张小凤又气又急,小脸憋得通红:“俺不是蠢东西!你才蠢!你偷着使俺的船,还骂俺家哥哥!”
“哟嗬!还哥哥呢?”
张立军咧开一嘴被劣质烟熏黄的烂牙,笑得夸张又刻薄。
“我看你是蠢得冒青烟了!叫人卖了还上赶着帮人数钱的主儿!”
“俺不蠢!不许再骂俺蠢!”张小凤被他那副嘴脸刺得眼眶一红,泪花眼见着又要滚下来。
“小凤甭跟他嚼舌根,白费唾沫星子。”
周海洋轻轻捏了捏小凤瘦削的肩,示意她靠后点。
他抬起头,目光冷得像结了冰的刀片,首首钉在张立军那张得意得快飞起的脸上。
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像硬邦邦的石头砸在地上:“偷偷摸摸把人家吃饭的船开走了,是不是该有个交代?!”
“行船动桨,木头铁件都要耗损。这世上没有白使白用的道理,对不对?”
“交代?”
张立军像听到了顶天的笑话,他慢悠悠解下缆绳,提溜起一只沉甸甸、还滴着水珠的木桶跳上岸,桶里少说有十多斤杂七杂八的鱼虾。
他把桶随意往湿漉漉的石板上一墩,下巴颏抬得老高,斜睨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周海洋,满口的不屑:“你他妈的睡懵圈了吧?瞪大狗眼看清楚,这!是!张!家!沟!”
他伸出一根干树枝似的手指,一下下点戳着周海洋的胸口。
“你们俩海湾村的穷……”
啪!!!
一个极其脆响,力道十足的耳光,狠狠抽在张立军那张沾满油腻汗粒和盐花子的颧骨上。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