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曼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终於明白了。
那个华人,用的根本不是简单的威胁和垄断。
他用武力、恩惠、利益和尊严,为这群华人矿工编织了一张他们根本无法也绝不愿意挣脱的网。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霍尔曼最终还是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在想尽办法、却连一盎司金砂都未能收到之后,他终於认清了现实。第二天上午,他独自一人,走进了那间掛著“华人商会”牌匾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聚宝斋的內堂里,早已摆好了谈判的架势。
李阿虎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气势沉稳。王老三则拿著一个算盘,站在一旁,像个精明的帐房先生。
而陈默,依旧穿著那身不起眼的粗布衣服,坐在侧方的客座上,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霍尔曼看著这番阵仗,心中冷哼一声,但脸上还是挤出了生意人独有的、虚偽的笑容。
“好吧,看来我別无选择。”他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先生们,让我们谈谈价钱。我愿意出到每盎司十七美元,这个价格,比我给那些白人散户的价钱已经高出一块了。”
他自认为这个价格已经充满了诚意,是在施捨。
然而,王老三听完,只是拨了拨算盘,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却没有说话。李阿虎则端起茶杯,轻轻吹著热气,看都没看他一眼。
整个內堂,只有陈默放下了茶杯。
“霍尔曼先生,”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们今天请您来,不是为了和您討价还价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的金砂,每盎司十九美元五十美分。这个价格,不接受任何反驳。之所以比那些白人矿工开出的二十美元便宜一点,是看在您未来或许会成为我们长期合作伙伴的份上。”
“什么?!”霍尔曼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十九块五?你们怎么不去抢!这个价格我绝不接受!”
“请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陈默抬手,示意他坐下,一股无形的气场,让霍尔曼竟真的压下怒火,重新坐了回去。
“第二,”陈默接著说,“和我们交易,您买到的不只是金砂,还有三样东西,是您钱也买不到的。”
“一是数量。我们商会整合了所有华人的產出,您可以在半天之內,完成您过去三天都无法完成的收购量。您的时间,很宝贵。”
“二是质量。我们华人的淘金技术,能保证我们卖给您的金砂,是全镇成色最好、最纯净的。这能为您省去大量的提纯成本和损耗。”
“三是安全。”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在您与我们交易期间,麦克林副警长和他的人,会確保没有任何地痞流氓敢靠近您的商队。我想,一个安全、高效的交易环境,对您这样的正经生意人来说,至关重要。”
霍尔曼彻底愣住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华人师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刀,完美地切中了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所有要害:时间成本、质量成本、安全成本。
他哪里是在卖金砂?他分明是在卖一套完整的、能让商人一本万利的“商业解决方案”!
这是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的阳谋。
许久,霍尔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泄掉了全身的力气。他苦笑著摇了摇头:“我纵横加州商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生意人。好,十九块五,我认了!”
这笔生意,最终以一个让所有华人都欢欣鼓舞的价格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