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如同一只习惯在夜间行动的狸猫,推开房门,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小镇沉寂的夜色里。
他没有走灯火通明的主街,而是选择了房顶与后巷。
凭藉著这几个月来对地形的熟悉,他像一个幽灵,在屋檐的阴影下快速穿行,很快便抵达了聚宝斋的后院。
此刻的聚宝斋,早已不是陈六爷在时那般混乱。
大堂里的赌客已被清空,王老三正带著几个伙计,一丝不苟地擦拭著桌椅,清点著帐目。
看到陈默的身影从后门进来,內堂里的李阿虎和王老三立刻停下了正在商议的帐目。
李阿虎,这位名义上的新老板,下意识地从那张象徵权力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主动迎了上去。
而王老三,则连忙垂下头,站到一旁,姿態恭敬得像个店里的伙计。
他们两人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虽然在外面,李阿虎是说一不二的“李老板”,陈默是出谋划策的“陈师爷”,但在这间內堂里,当门关上时,这位不动声色的年轻人,才是聚宝斋真正的主人。
“陈先生。”李阿虎的声音沉稳,但称呼和姿態都充满了敬意。
陈默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帐本,平静地开口:“生意上的事先放一放,有件脏活,需要处理一下。”
听到“脏活”二字,李阿虎和王老三的神情都瞬间变得严肃。
他们知道,这位陈先生口中的“小事”,往往都伴隨著血光。
陈默没有卖关子,他將从情报中得知的、麦克林的计划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他雇了三个人,今晚两点,要烧了我们的新店。”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李阿虎听完,勃然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那股从刀口舔血生涯中磨礪出的暴戾之气瞬间爆发,“先生!我这就带人去野马酒馆,把那三个杂碎的脑袋拧下来,给麦克林送过去当夜壶!”
“衝动,解决不了问题。”陈默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让李阿虎的怒火瞬间平息的力量,“在酒馆动手,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我的意思是,不仅要解决掉这三个麻烦,还要利用他们,把麦克林这条老狗……彻底驯服。”
王老三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他越发觉得,这位看似年轻的陈师爷,心思縝密、手段狠辣,简直如同传说中的鬼谷子,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陈默走到李阿虎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我的计划是这样。你带上我们最精锐的弟兄,去店铺对面提前埋伏,等他们人赃並获之时,再动手……”
他將自己的“一石三鸟”之计娓娓道来。
如何利用通缉犯的身份去换取赏金,如何用另外两人去震慑镇上的地痞,每一步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李阿虎越听,眼神越亮。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但在陈默这种將人心、利益、威慑玩弄於股掌之间的谋略面前,他那点街头智慧,简直不值一提。
他发自內心地感到敬畏和庆幸,庆幸自己是站在陈默这一边。
“先生深谋远虑,阿虎佩服!”李阿虎心悦诚服地一抱拳,“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他不再有任何异议,转身走到门口,对著心腹手下们下达了命令。
而此刻,他口中的话语,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复述著刚才陈默的“建议”。
子夜的钟声早已敲过,聚宝斋內堂却灯火通明。
新任的“老板”李阿虎,正襟危坐於那张象徵权力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