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掛一百单八颗菩提子念珠,颗颗圆润;手持一柄九环锡杖,叮咚作响。
他周身佛光湛然,梵唱隱隱,竟是一位功行深厚的佛门尊者!
只是其眉宇间略带一丝急切,破坏了那圆满自在的宝相。
僧人甫一落地,便对李宽单掌竖立,施一佛礼,口称:
“贫僧乃西方灵山脚下,金刚座前护法,法號『宝光,见过上真。惊扰上真降魔,恕罪恕罪。”
李宽见来人竟是西方佛门尊者,心中诧异,指尖雷光稍敛,稽首还礼:
“原来是宝光尊者。贫道失敬。尊者不在灵山静修,来此污秽之地,阻拦贫道诛杀此荼毒生灵之魔,却是为何?”李宽语气平和,却暗含质问。
宝光尊者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合十道:
“上真容稟。非是贫僧要阻上真行替天行道之事。实因此孽障,与我佛门却有一段因果牵扯。”
他指了指那瘫软在地、见尊者到来竟露出希冀之色的血蛟,嘆道:
“此獠本是异种血蛟,凶顽成性。数百年前,它曾窜至灵山外围八宝功德池畔,偷饮佛脂宝油,又啃食池畔金婆罗,被巡山金刚拿住,本欲当场打杀。”
“然我佛慈悲,当时我座师,金刚座前首座尊者言:万物有性,皆可度化。念其修行不易,又恰逢佛诞法会,不宜杀生,便只责其看守后山佛窟,涤盪恶业,以观后效。岂料这孽障恶性难除,竟於看守期间,窃了窟中一盏积攒香火愿力的『旧琉璃盏,逃下界来,在此为非作歹!”
宝光尊者言及此处,面现惭色:
“此事本是我佛门管教不严之过。贫僧奉法旨,一直在寻访其下落,清理门户。今日感应到此处佛宝气息与剧烈爭斗,方才匆匆赶来。望上真念在此獠终究曾掛名佛窟,与我佛门有这段未尽因果,允贫僧將其带回灵山,依佛律严惩,以正佛法!亦可使被盗佛宝归位,消弭孽债。”
说罢,宝光尊者深深一揖。
一位佛门尊者,如此言辞恳切,將过错揽於己方,姿態放得甚低。
李宽闻言,眉头更紧。
他神目如电,岂看不出这血蛟魔王罪孽深重,那潭边村落冤魂无数,岂是一句“带回依佛律严惩”便能揭过?
宝光尊者见李宽面色沉静,目光如炬,知其难以说服。
他亦是智慧通达之辈,深知空口白牙难以平息这位道门高真之怒,亦难偿此地滔天罪业。
当下將九环锡杖一顿,发出清越鸣响,正色道:
“上真,此獠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其咎,贫僧亦深知。不敢空言求上真宽宥。贫僧愿代其偿还因果,以此物聊表歉意,超度亡魂,弥补此地万一。”
说著,宝光尊者自袈裟袖中郑重取出一物。
顿时梵音轻唱,金光流溢,一股纯净祥和、充满慈悲愿力的气息瀰漫开来,竟似春风化雨,悄然净化著周遭的怨煞之气。
李宽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座小巧玲瓏的金幢。
共分九层,每一层皆雕刻无数微小佛陀菩萨讲法之像,栩栩如生,缝隙间镶嵌著舍利子、硨磲、玛瑙等佛宝,最顶端托著一颗鸽卵大小、光华內蕴的乳白色舍利子。
金幢微微旋转,便有细微梵文经咒如金色细雨般洒落。
“此宝名为『八宝金身般若幢。”
宝光尊者双手奉上,语气庄严,
“乃贫僧师祖,一位证得罗汉果位的大德,金身涅槃时所留之加持圣物。蕴含无上慈悲般若之力,能净化一切污秽邪祟,超度亡魂往生极乐,更能镇压气运,滋养地脉。置於此地,不消一纪,便可化戾气为祥和,怨魂得度,山川重光。”
“愿献与上真,一则赔罪,二则超度亡魂,弥补厄难,消此孽债。望上真看在佛法慈悲,三界和睦,允贫僧所请。”
宝光尊者这番话,可谓给足了面子,也做足了里子。
既承认佛门失察之过,点明因果渊源,又拿出如此珍贵的佛宝,名义上是赔偿李宽,实则点明可用於超度亡魂、修復地脉,堵住了李宽“不顾生灵”的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