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情况就是一锅煮沸了的烂粥!谁也不知道锅里到底都下了些什么料!”
侯亮平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我跟你说,这帮人疯了!彻底疯了!袭击省委书记,这是什么概念?建国以来有过吗?这他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匪徒乾的?不,这已经不是匪徒了,这是政治谋杀!”
他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火气,更深处,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来汉东,是带著尚方宝剑来反贪的,可他没想过,这里的贪腐,已经到了敢用子弹和炸药来回应调查的地步。
“你……你別急。”
陈海在那头安抚著,但他的声音也同样紧绷,“你现在在哪儿?还在京海?”
“刚回省检,反贪局这边。”
侯亮平说,“京海现在就是个火药桶,军队都进去了,高速封锁,整个市都戒严了。我现在就算想回去,也进不去了。”
“军队?”
陈海的声音猛地拔高,隨即又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了气音,“你说军队进去了?”
“对,358军。”
侯亮平吐出一个词,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在发酸,“老陈,这水太深了,深不见底。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头扎进了一个粪坑,不,比粪坑还可怕,这是个绞肉机。”
“我……我现在过去!你等我,我马上去反贪局!”
陈海的声音里透著无法掩饰的惊慌,他甚至没说再见,就匆匆掛断了电话。
听著手机里的忙音,侯亮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陈海被嚇到了。
不,应该说,任何一个在汉东官场里待久了的人,听到“军队”这两个字,都会被嚇到。
这意味著,常规的政治和法律手段,可能已经失去了控制局面的能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楼下车来车往。
整个世界看起来还是那么井然有序,但侯亮平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足以將一切都掀翻的滔天巨浪。
他必须做点什么。
沙瑞金书记遇袭的案子归公安系统管,可他手里,还攥著一条別的线。
那条从丁义珍受贿开始,一直延伸到光明峰项目,延伸到山水集团,延伸到京海的线。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径直走向反贪局的审讯室。
审讯室外,两名年轻的检察官正一脸疲惫地抽著烟,脚下的菸头已经堆了一小撮。
看到侯亮平过来,他们立刻站直了身体。
“侯局。”
“怎么样了?”
侯亮平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那扇冰冷的铁门。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检察官苦著脸摇了摇头:“侯局,不行啊。这个人,嘴太硬了。从昨天抓进来,到现在快二十四小时了,除了要水喝,一个字都没吐。”
另一个补充道:“我们什么方法都试了。政策攻心,法律震慑,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就那么坐著,跟个泥塑的菩萨一样。”
“是吗?”
“我倒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这么金刚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