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重要吗?小同志,你犯的第三个错误,就是搞错了重点。”
他嘆了口气,像是在为一个不成器的学生感到惋惜,“你们把我关在这里,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我想请问,你们的拘留手续合法吗?是哪一级检察院批准的?”
“按照规定,刑事拘留必须要有县级以上公安机关负责人签发的拘留证。你们检察院的反贪局,在立案侦查阶段,確实有权决定拘留,但这个权力不是无限的。”
“你们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对我进行超长时间的变相羈押,这本身就是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
“我们……我们是在对你进行讯问!”
侯亮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讯问?”
沙瑞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连续二十四小时不让人休息,用车轮战术轮番上阵,进行高强度的精神压迫,这叫讯问?”
“我看,这叫刑讯逼供!只不过,你们用的是『软暴力而已。怎么,觉得不留下外伤,就不算违法了?我告诉你们,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比肉体上的伤害更严重!你们这是在挑战法律的底线!”
“你胡说!”
侯亮平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们全程都有录音录像,我们什么时候对你刑讯逼供了?”
“哦?有录音录像?”
沙瑞金的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敢不敢现在就把录像拿出来,让外面的专家们评一评,看你们这二十四小时,到底算不算疲劳审讯?看你们的程序,到底有没有瑕疵?看你们刚才那种诱导式、结论式的问话,算不算违规?”
侯亮平僵在了那里。
他不敢。
他知道,如果真把录像拿出去,让那些懂行的老油条一看,绝对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侯亮平的心坎上。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衝击。
他一直认为,为了抓住贪官,使用一些超常规的手段是必要的,是“必要的恶”。
可在对方的口中,这些都成了动摇国本的致命错误。
他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们看著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嫌疑人”,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位给他们上党课的省委领导。
不,就算是省委领导,恐怕也说不出如此深刻、如此振聋发聵的话来。
侯亮平的嘴唇哆嗦著,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小丑,在眾人面前,被剥得乾乾净净,所有的不堪和浅薄,都暴露无遗。
无地自容。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沙瑞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嘆了口气。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把这个年轻人的心气彻底打没了。
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水,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