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冷哼一声,“別在这儿给我玩心理战,没用!”
“这不是心理战,这是事实。”
沙瑞金的目光扫过侯亮平,又落在他身后那两个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年轻人身上。
“你的第一个问题,『你和丁义珍是什么关係?,这是一个引导性问题。第二个问题,『那笔钱你经手了多少?,这是一个假设性问题。第三个,『又分了多少?,这是一个结论性问题。”
“你看看,审讯还没正式开始,在我一个字都没有承认的情况下,你已经替我把『有关係、『经手了、『分赃了这三个罪名全都安好了。”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先定罪,后审问。你们反贪局办案,就是这么一个流程吗?这是哪条法律,哪条规定赋予你们的权力?”
沙瑞金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逻辑严密。
他的话不像是在接受审讯,反倒像是在法学院的课堂上,一位资深教授在指点一个刚刚入门的毛头小子。
侯亮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引以为傲的审讯技巧,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拆解、批判,而且说得条条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这就像一个拳击手,卯足了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一团上,不仅没伤到对手,反而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你……”
侯亮平语塞了,他想说“强词夺理”,但那四个字在对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什么?”
沙瑞金追问,语气里带上了严厉,“我说得不对吗?还是说,你们平时办案,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以至於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是违规的?办案,靠的是证据,而不是你们高高在上的臆测和想像。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墙上的掛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著在场所有检察官的心臟。
那两名年轻检察官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侯亮平,也不敢看那个气场强大到可怕的嫌疑人。
他们內心深处,已经开始认同那个嫌疑人的话了。
是啊,侯局刚才的问话,確实是先把罪名给人家扣上了。
这种做法,在他们日常办案中,似乎……
似乎还挺常见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在他们心底蔓延开来。
侯亮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地起伏著。
他从北京空降汉东,顶著“钦差大臣”的光环,一路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的羞辱?
尤其还是当著自己下属的面!
“好,好一个原则问题!”
侯亮平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那我们就谈谈证据。我们查到,有一笔两千万的资金,通过山水集团的关联公司『龙吟资本,转到了一个叫『刘易斯的海外帐户上。”
“而这个帐户,我们有理由相信,就是丁义珍的。这笔帐,是你做的。这个,你总该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