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许青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怎么知道？！”流萤古墟是一处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上古秘境遗址，知晓者寥寥，她也是因一次极其偶然的机缘才得知，并因此……
“猜的。”许青山语气依旧平淡，“姑娘身上，带有一丝古墟特有的‘时空错乱’留下的痕迹，虽然极淡，但瞒不过某些感知。”他自然不能说是体内混沌金丹对这类残缺、混乱气息的本能感应。
苏晚怔怔地看着许青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流萤古墟之事，是她最大的秘密和心结，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云梦宗弟子，竟能一眼看穿？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复杂地看着许青山：“许道友……究竟是何人？”
“一个或许能帮你的人。”许青山看着她，目光深邃，“你笛声中的执念，与你身上那缕古墟痕迹同源。若我猜得不错，你在古墟中，失去了某样极其重要的人或物，至今无法释怀，甚至……影响了你的道基。”
苏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许青山的话，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深藏心底的伤疤。
她确实在流萤古墟中，为了争夺一件据说能“补全残缺”的异宝“定魂珠”，与挚友失散。挚友为护她离去，引动了古墟禁制，生死不明，连一丝魂魄印记都未曾留下。那定魂珠也未能到手。此事成了她最大的心魔，导致她修为停滞不前，甚至金丹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她此次随使团前来云梦宗，表面是交流，实则也想看看云梦宗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是否有关于流萤古墟或定魂珠的只言片语。
看着苏晚的反应，许青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轻叹一声：“执念太深，易成心魔。姑娘的笛声，与其说是排遣，不如说是在不断加深那份执念。”
苏晚沉默良久，方才低声道：“道友所言……甚是。只是，有些事，明知是执念，却也无法放下。”
“放下并非遗忘。”许青山道，“而是理解，接纳，然后超越。若姑娘信得过，或许可以细说。我对那流萤古墟，也略知一二。”他融合了魔渊混乱本源，对时空、因果的感悟远超同侪，加上自身承负之道的特殊，对“残缺”、“执念”这类事物有着独特的理解。
苏晚抬起头，看着许青山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充满包容的眼睛，心中那份坚固的防备，第一次出现了松动。这个神秘的云梦宗弟子，或许……真的能给她带来一丝不一样的希望？
竹林幽静，阳光正好。两个因奇特意缘相遇的人，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深入交谈。而这份偶然的好感与信任，或许将在未来，引出另一段竹林幽静，只闻风过竹叶的沙沙声。
苏晚凝视着许青山，他平静的目光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那深藏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秘密，在此刻竟有了倾吐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在三十七年前。我与挚友林昭，偶然得到半张指向‘流萤古墟’的残图。古籍记载，古墟之中有时空碎片，更有异宝‘定魂珠’，据说能稳固神魂，弥补先天残缺，甚至……聚拢消散不久的残魂。”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陷入回忆：“我们历经艰险，凭借残图指引，终于找到了古墟入口。那里面……光怪陆离，时空错乱，一步踏出，可能便是百年光阴流逝。我们互相扶持，小心翼翼，终于在一片破碎的殿宇遗迹中，感应到了定魂珠的气息。”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触碰到那盛放定魂珠的玉台时，异变陡生。一股源自遗迹本身的时空乱流毫无征兆地爆发，同时，还有另外几个同样闯入古墟的修士现身争夺……”苏晚的指甲下意识掐入掌心，“林昭为了护住我，将我推开，自己却……却被那股最狂暴的时空乱流吞噬……我甚至没能看清他最后的样子，只听到他让我快走……”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我拼命想冲回去，但那乱流太过恐怖，我身上的护身法宝瞬间碎裂……等我醒来时，已被抛出了古墟，落在万里之外的荒野。林昭他……生不见人，死……连一丝魂魄印记都未曾留下，仿佛彻底从这世间被抹去了。”
“那定魂珠，自然也未曾得到。”苏晚闭上眼，脸上满是痛苦与自责，“若非我执意要去寻找那珠子，林昭也不会……是我害了他。这三十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回想那一刻，笛声……是我与他都喜爱的，吹奏时，仿佛他还在身边……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我的金丹，也因此事蒙尘，出现了裂痕，修为再难寸进。”
她睁开眼，看向许青山，眼中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期盼：“许道友，你既看出我身上痕迹，又言对古墟略知一二，可知……可知那等程度的时空乱流，是否还有……万一的可能？”这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答案几乎是否定的，但她仍忍不住向这个神秘的男子求证。
许青山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回答可能与否，而是问道：“苏姑娘，你执着于定魂珠，最初是想弥补何种残缺？”
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许青山会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并非为我自身。林昭他……天生神魂有缺，虽不影响修行，但每逢月圆之夜便会神魂隐痛。我翻阅无数典籍，才知定魂珠或可根治此症。所以……”
许青山点了点头：“所以，你二人闯入古墟，初衷是为了救他。而他最后护你离去，亦是出于此心。”他目光平和地看着苏晚，“苏姑娘，你可曾想过，若林昭道友有知，他最大的愿望，或许并非你为他涉险寻珠，也并非你因他之故而道基受损，终生困于执念。他或许更愿你……好好活着，连同他的那一份，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苏晚浑身一震，如遭棒喝。这些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师门长辈只劝她放下，同门只觉她性情孤僻，唯有眼前之人，直指核心。
“可是……他因我而死……”
“那是他的选择。”许青山声音沉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你承受了他的牺牲，这份因果已然成立。但沉溺于愧疚与自责，让道基蒙尘，修为停滞，甚至可能因此断了道途，这绝非他愿见到的结果。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辜负’？”
“辜负……”苏晚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变幻不定。三十七年来，她一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和自责中，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至于那时空乱流……”许青山继续道，“流萤古墟的时空法则极其混乱且独特，被其吞噬，未必就一定意味着形神俱灭。有可能被放逐到某个停滞的时空片段，有可能被打入其他附属小界，甚至……因其混乱特性，反而保留了一线极其渺茫的、不同于常规生死法则的‘存在’状态。”
他这番话，并非纯粹安慰。融合了魔渊混乱本源后，他对时空的认知远超常人。在绝对的混乱中，确实存在一些违背常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