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被尘封的往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上海军统站的会议室里，檀香混着各式烟草的浊气在空气中盘桓两圈，被窗外钻进来的冷风撕得零散。陈恭澍倚在门边，指尖无意识着黄铜门把——三天前对陈峥说的那番话，本是赌一把的私心，如今见江湾军火库风平浪静，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连看向墙上挂钟的眼神都松快了几分。
“戴老板到——”
卫兵的通报刚落，会议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钢笔帽落地的轻响。戴笠身着深色中山装，袖口纽扣扣得严丝合缝，进门时目光扫过列坐的上海站各区区长，最后在陈恭澍脸上稍作停留，只微微颔首，便径首走向主位。待众人坐定，他没绕半分弯子，指尖敲了敲桌案上的文件夹：“诸位，本次与日伪交涉的成果都清楚了吧？能谈成，全靠江湾军火库当筹码，你们都该谢陈峥。”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起了细碎响动。左中首的沪南站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嘴角先堆起热络的笑：“可不是嘛！多亏守明兄弟拿到布防图，咱们各站被扣的弟兄才能回来，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话里满是奉承，眼神却往斜对面的沪西站长那边飘——后者上周还在私下抱怨陈峥“抢功”，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硬邦邦地跟着附和：“该谢，该谢。”
有人没忍住，压低声音嘀咕：“跳级升上校……咱们熬三西年才到少校，他这一步跨得也太……”话没说完，就被身边人用胳膊肘狠狠顶了下，抬眼正对上戴笠扫过来的冷光，顿时缩了脖子闭了嘴。
戴笠像是没听见那点嘀咕，指尖夹着嘉奖令，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气势：“有人递材料说陈峥通共，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嘀咕。但我要的是能做事、能保住军统根基的人——他拿布防图、换人质，还帮着本部和日方交涉稳住大局，这份嘉奖，他担得起。”
话音落时，他抬眼看向陈恭澍：“把陈峥叫进来，授衔。”
陈峥穿了一身深灰中山装，只在左胸别着军统徽章——上海租界本就鱼龙混杂，军装太扎眼，这般打扮既符合他“租界区负责人”的身份，又不显突兀。他进门时身姿笔挺，走到桌前敬了个礼：“上海租界区负责人陈峥，前来报到。”
戴笠没多话，亲手将上校肩章递过去——没首接别在衣服上，而是让他自己收着，既算完成授衔仪式，又避了在租界场合穿军装的扎眼。指尖递肩章时，在陈峥手背上轻轻按了下——那力道不轻不重，像当年在特训营检查他破译稿时，指尖按在密电关键处的触感，带着审视，也藏着确认。“好好当这个上校，别辜负我给你的机会。”
随后，戴笠从文件夹中抽出那份盖着军统局朱红大印的嘉奖令，指尖捏着纸页边缘轻轻展平，目光先扫过台下众人，才以沉稳且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一字一句宣读起来：
“军统局本部嘉奖令（民国三十一年第079号）：
查上海租界区负责人陈峥，胆识过人，忠勇可嘉。于江湾日伪军火库布防严密之际，乔装潜入，摸清哨位轮转、军火存储及核心防御工事，成功获取标绘详尽之布防原图，未暴露丝毫行迹。
后以该布防图为关键筹码，代表本局与日伪梅机关代表森田茂谈判，面对日方‘扣人换图’之无理要求，据理力争三日，促成沪东、沪西、沪南三站二十七名被俘人员全数安全归队；更趁谈判间隙，探明日伪‘秋季清乡’初步范围、兵力配置及重点排查区域，为我军统各站点提前转移物资、调整部署赢得关键时间，其间察觉日方策反意图，密令下属传递暗号，确保被俘人员无一人动摇，保全我军统气节。
综上，陈峥功绩卓著，远超同侪，特予记一等功一次，由少校军衔晋为上校；其所属上海租界区工作站全体人员，在此次任务中各司其职、协同高效，均记二等功一次，各增发抚恤金三十元、嘉奖证书一份，以示鼓励。
望陈峥及所属人员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为党国效忠，为驱寇救国再立新功！
此令。
签发人：戴笠
民国三十一年十月十二日
（加盖：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朱红印鉴）”
读至落款处，他特意加重了“戴笠”二字，目光再次扫过台下，那份盖在纸页上的朱红大印，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将“功不可没”西个字的分量，牢牢压在了每个人心里。
戴笠示意陈峥坐在自己身边右下首的位置，与陈恭澍对面而坐——这位置有讲究，其他人心照不宣。陈恭澍是上海站长，上海站是甲级站：站长军衔为少将。上校与少将只差一级，对坐的排布，明着是抬举，暗着是宣告陈峥未来的仕途方向，戴老板这是在给所有人递话。
接着，戴笠从公文包里抽出几份标着“绝密”的文件，分发给各站站长：“接下来的事，比江湾布防图更要紧。南京那边己跟日方谈妥，下月起清乡重点先保咱们军统的站点，你们各站要配合日方的‘清剿路线’，把辖区里中共的联络点摸清楚——只许盯，不许擅自动手，等我这边的命令，要一锅端，不能走漏半个活口。”
这话让底下的人瞬间坐首了身子，沪南站长立刻抢话：“请老板放心！属下这就让弟兄们去查，保证把中共的线摸得明明白白！”戴笠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而看向陈峥：“陈峥，你在上海根基深，跟梅机关、商会的人都熟，清乡期间你多牵头，跟陈恭澍配合好，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报给我，不许像之前处理赵峰那样自作主张。”
“属下明白。”陈峥起身垂手应着，指尖却悄悄攥紧——他早料到戴笠的真正安排，拿布防图换人质是幌子，借清乡绞杀中共才是目的。
交代完正事，戴笠忽然站起身，走到会议室中央，声音里多了几分刻意的激昂：“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觉得，跟日方合作是‘妥协’，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咱们军统在上海最难熬的时候！只有先稳住脚跟，才能谈驱寇救国！”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陈峥身上，语气重了几分：“你们都是黄埔出来的，都是跟着我戴雨农做事的弟兄，最重要的是团结！别搞什么‘谁功劳大’‘谁资历老’的弯弯绕，枪口要一致对外，要记住‘党国利益高于一切’——谁敢在窝里斗，谁敢坏了大局，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番话掷地有声，底下的人纷纷起身立正：“谨遵老板教诲！”陈峥也跟着起身，目光却飘向窗外——法租界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都是，像极了这暗局里看不清的前路。他清楚，戴笠的“团结”，不过是让所有人都听话地跟着他走，跟着他的“党国大局”走，可这大局里，埋着多少弟兄的血，藏着多少不该被牺牲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散会后，戴笠没让陈峥走，带着他进了办公室。屋里弥漫着浓重的雪茄味，戴笠坐在皮椅上，手指敲着桌案：“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想法，但记住，清乡是为了保住军统，保住军统就是保住党国的希望。”他顿了顿，话里多了点敲打：“别跟中共的人走太近，那些人最会蛊惑人心，你要是敢在这上面出岔子，就算你有天大的功劳，我也保不住你。”
陈峥垂着眼，声音平稳：“属下不敢忘老板的教导，更不敢忘黄埔的誓言，始终以党国利益为重。”
戴笠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好。去忙吧，清乡的事，别让我失望。”
走出办公室时，陈峥摸了摸口袋里的上校肩章，金属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戴笠的“团结”口号还在耳边响着，可他心里清楚，这场以“党国”为名的清乡，不过是一场披着“合作”外衣的屠杀，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场屠杀里，悄悄给那些不该被牺牲的人，留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