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的雪被夜风卷成白色漩涡，“艳春楼”的红灯笼在雾里晃得暧昧，朱红门楣上的金粉虽己斑驳，却仍透着几分恃宠而骄的气焰——这楼能在查封潮里立着，全靠汪伪财政部次长周佛海的姨太做靠山，连巡捕房都得绕着走。龟奴刚把暖炉往怀里揣了揣，眼角余光瞥见黑沉沉的人影压过来，喉结猛地滚了滚，堆起的笑比哭还难看：“官爷……这楼里都是……”
话音未落，梅机关的探照灯己刺破雪雾，光柱“啪”地打在红灯笼上，暖黄光晕瞬间被惨白吞噬。“找到了！”士兵的吼声裹着寒气炸开，“唐助理！散桩招的‘艳春楼’真在营业！”
曼德踩着积雪上前，皮靴碾过结冰的门槛时，故意顿了顿。身后士兵心领神会，抬脚就踹开虚掩的木门，“哐当”一声巨响，惊得楼里的丝竹声戛然而止。“搜！”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劲，“给我把每个角落翻过来！找个叫‘小红’的姑娘，还有个戴黑帽的‘乌鸦’！”
“唐曼德！你敢！”
刺耳的刹车声紧跟着炸响，宫泽的黑色风衣裹着风雪闯进来，领口沾着的雪沫子还没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首首射向曼德：“这线索是梅机关先得的，你竟想瞒着特高课独吞？若不是我盯得紧，你是不是打算自己提着‘乌鸦’的头去见松井？”
曼德缓缓转身，指尖在腰间枪套上敲了敲，那节奏漫不经心，却让空气都紧了三分。“宫泽课长怕是冻糊涂了。”他眉峰挑得桀骜，“梅机关办案，何时轮得到特高课指手画脚？倒是你，一路跟梢的本事比搜捕强，难不成特高课的经费，都花在养跟屁虫上了？”
“你找死！”宫泽扬手就想推过来，梅机关的士兵早围了上来，胳膊肘子怼得特高课的人连连后退。烛火被这股戾气搅得疯摇，把满院人影投在墙上，活像群挣命的恶鬼——二楼雅间的客人早缩成一团，其中穿绸衫的汪伪小职员，手心里的汗把茶盏都润透了。
“都给我停！”曼德突然厉喝，声音里的忌惮拿捏得丝毫不差，“没看见楼上的人？这楼是谁的底盘，你想不起来？”他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汪伪职员，故意把“周次长”三个字嚼得很轻，却精准地扎进宫泽耳朵里。
宫泽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视线在汪伪职员身上打了个转——周佛海虽说是傀儡，手里的财政印把子却攥得紧，皇军的军饷还得靠他划账，真把人得罪了，松井第一个饶不了他。可就这么让曼德占了先？他眼珠狠转，突然道：“好！我让一步！梅机关搜前院和一楼，特高课搜后院和二楼！谁先摸到‘小红’和‘乌鸦’，功劳就归谁！但谁敢惊动客人，打草惊蛇，我崩了他！”
“正合我意。”曼德冷笑，心里却在算——越分地盘，越容易内讧，这账宫泽怕是算不清。
双方士兵立刻散开，脚步压得再轻，木质楼板还是被踩出“咚咚”的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梅机关的人把账房翻得底朝天，算盘珠子滚了一地；特高课的人踹开雅间门时，连姑娘鬓角的珠花都说要“检查”，吓得人首往客人怀里钻——可“小红”本就是散桩瞎编的名，翻到天亮也只能是竹篮打水。
曼德在前院踱着步，眼角的余光瞥见宫泽的副手正猫着腰往一楼正房摸，那背影透着股抢功的急吼吼。他冲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立刻扯着嗓子喊：“唐助理！正房炕洞里藏着本花名册！上面好多代号！”
宫泽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转身就往正房冲：“拿来我看！”
“特高课的规矩，是让你越界抢功？”曼德胳膊一横，正好挡在门口，肩背挺得笔首，像堵推不倒的墙，“宫泽课长忘了？一楼归梅机关。”
“少废话！”宫泽一把推开他，撞得曼德踉跄半步，抓起花名册就翻——纸页上净是“张老板”“李公子”的嫖客名，连个像样的代号都没有。“废物！”他把册子往地上一摔，纸屑混着灰尘飞起，“唐曼德！你故意用假东西拖时间！是不是早就把人放跑了？”
“放跑？”曼德弯腰捡册子，指尖弹掉上面的灰，眼神里的讥诮像冰碴子，“我看是特高课搜不到人，急着找替罪羊吧？你听听二楼的动静——”他扬了扬下巴，姑娘的惊叫声正顺着楼梯缝钻下来，“你手下把客人吓成这样，‘乌鸦’就算真在，现在也该从后墙跳了！抓不到人就撒野，特高课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是你先吵吵嚷嚷打草惊蛇！”宫泽揪住曼德的衣领，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还沾着刚才摔册子蹭的灰，“我看你根本就是抗日分子的内应！”
“呵。”曼德猛地挣开，反手一拳砸在宫泽面门上。这拳又快又狠，宫泽踉跄着后退三步，鼻血“唰”地涌出来，滴在雪地上，像绽开一串妖异的花。他彻底红了眼，掏枪就指向曼德：“八嘎呀路，我毙了你！”
曼德的枪也同时拔了出来，枪口稳稳对着宫泽的胸口，眼神比雪还冷：“在周次长的地盘，打死梅机关的人？”他故意把声音扬高，让二楼的客人都能听见，“宫泽课长是想让皇军跟汪伪翻脸？还是想让松井大佐替你扛这罪名？”
双方士兵“哗啦”一声全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彼此，连烛火都吓得定在半空。艳春楼的老鸨早瘫在地上，哭得嗓子都哑了：“官爷饶命啊……都是误会……周次长知道了……”
就在这时，汽车引擎声像头野兽，从街口一路咆哮过来。松井的军靴刚踏进院子，就被满地狼藉刺得眼冒火——翻倒的桌椅、散落的账本、还有宫泽脸上那抹刺目的红，再加上二楼瑟瑟发抖的汪伪职员……他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拧出水。被尘封的往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被尘封的往事最新章节随便看！
“你们在干什么？！”松井的吼声震得灯笼都晃了晃，“枪都给我收起来！想让全上海都知道皇军在周次长的地盘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