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笠居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晨雾未散，霞飞路的石板路浸着露水，陈峥推门时，曼茵正立在玄关递外套。指尖擦过他袖口，她瞥见腕骨处藏着的淤青——是昨夜他在书房调试电台，撞在桌角留下的。他没提，她也没问，只知道他素来沉稳，这般失神，定是心里压着事。“今日去洋行？”曼茵的声音轻得融在雾里，却把围巾往他颈间多绕了一圈，“赵特派员的船上午到，重庆的电报，要不要再核对一遍？”陈峥扣扣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曼茵正垂眸理他的衣领，长睫沾着晨光，情绪藏得严实。他知道她没忘那张“见老吴”的纸条，也没忘布行的暗语，可这份“不提”，比追问更让他心口发沉。“不必，”他攥住她微凉的手，指腹蹭过掌心，“我让小李去接船，电报昨夜就译完了。你在家别出门，布行新到了织锦，下午让伙计送样品来，你挑挑。”这话听着是寻常叮嘱，藏的却是他的担忧——赵峰来上海，明着是“统筹敌后”，暗里是替重庆查“异心者”，他绝不能让曼茵沾半分风险。曼茵点头，望着他的身影隐入雾中，才转身回客厅。八仙桌上，昨晚的茶杯还没收拾，杯底残茶沉着，像她压在心里的话。她走到书房门口，门把手上还留着陈峥的温度，推门时，指尖扫过桌角的稿纸。拿起铅笔对着光一拓，一行淡痕浮现：“赵峰，民国二十八年入军统，主办南京区‘清叛案’，手段狠”——是陈峥的字，末尾一道斜杠，像是被突然打断。她抚过“清叛案”三字，心口一紧：青浦特训班时她听过这案子，当年有特工不愿“清除中共联络员”，被赵峰按“通共”处置，连家属都没放过。原来他早查清了赵峰，却还是没跟她说。
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小李的声音裹着急：“陈先生不在？赵特派员的船提前到了，在丽都饭店等着要见他！”曼茵攥紧纸条，应了声“我联系他”，转身去拿电话。指尖刚碰到听筒，又听见小李说：“太太，赵特派员还请您今晚一起吃饭，说想聊旧事。”听筒泛着凉，她笑了笑，声音稳得没破绽：“知道了。”电话那头的陈峥只回了句“知道了”，便掐了线。他捏着铅笔，指节泛白——赵峰竟在日伪眼皮子底下搞“内部排查”，把“排除异己”看得比潜伏安全还重，这行径让他怒得捏断了笔杆。挂了电话，曼茵走到镜前。旗袍领口扣得严实，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极了当年青浦特训班迎考的模样。只是这次，她要应对的不是发报机频率，而是军统特派员的试探，是陈峥藏在心里的秘密。傍晚的卡尔登大厦西餐厅，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赵峰坐在主位，把玩着银质餐刀，目光扫过曼茵时，带着审视：“唐小姐当年在青浦，可是陈教官最得意的学生。戴老板还夸过你，说你发报速度，整个特训班没人比得过。”曼茵握着刀叉没动，笑答：“戴老板过奖了，都是陈教官教得好。当年若不是他盯着我练到深夜，我也练不出那速度。”陈峥端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清楚，青浦学生档案里只有“成绩测评”，从没提过“发报速度”，赵峰这话，是在试探她记不记得“不该记的事”。“哦？”赵峰挑眉，餐刀往盘里一放，“叮”的脆响撞得人耳尖发麻，“那唐小姐还记得，陈教官教你们暗语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曼茵抬眼，迎上赵峰的目光，也接住陈峥递来的担忧眼神。她放下刀叉，声音清晰得像落在瓷盘上：“陈教官说，暗语是特工的命，可比命更重要的，是心里的方向——知道自己要护什么、等什么，才不算白活。”这话不是当年特训班的原话，是昨夜她靠在他肩上时，自己在心里想的。赵峰没听过，陈峥也没听过，只有她知道，这是她的答案：无论他的方向是什么，她都跟他一起等。赵峰脸色沉了沉，刚要开口，门外闯进来个穿短打的伙计，举着电报慌喊：“陈先生！洋行急电，‘染坊’那边出了岔子！”“染坊”两个字出口，陈峥和曼茵的眼神同时变了。赵峰放下酒杯，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圈，笑了笑：“看来陈先生有公务，这饭就先吃到这儿。”走出餐厅，晚风卷着雾扑过来。曼茵跟在陈峥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轻声说：“赵峰在试探我们。”陈峥停下脚步，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眼底的疲惫：“我知道。”“‘染坊’的急电是假的，”曼茵的声音带着笃定，“你早上说让小李去接船，没让他管洋行的事，那伙计的短打是闸北样式，不是洋行的。”陈峥突然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雾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角，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从他喊‘染坊出岔子’开始，”曼茵靠在他怀里，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你教过我的，真消息不会喊这么响，更不会在赵峰面前喊。”雾更浓了，路灯把两人裹在一个小小的圈里。陈峥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轻得像承诺：“曼茵，赵峰要查的人是我，我不想你卷进来。”曼茵抬头，指尖轻轻按在他腕骨的淤青上：“陈教官，你当年教我打枪时，没说过让我躲在别人身后。”她没等他回答，笑着转身：“‘染坊’的假消息都来了，真考验该到了。我得回家调发报机，万一你需要我呢？”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陈峥脚边。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突然觉得心里“要护着她”的防线，被轻轻敲开了一道缝——原来他的曼茵，从来不是需要躲在身后的人，是能跟他一起扛着枪，面对刀光剑影的人。而此刻，西餐厅六楼的窗户后，赵峰举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嘴角勾出冷笑。他的手下在笔记本上写下：“陈峥与唐曼茵，形迹可疑，拟明日请至特派员公署‘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