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德攥着“安全核查令”走到江湾军火库门口时，岗哨的钢盔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故意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左侧第三个通风口——铁栅栏上积着薄灰，却有两处灰迹被蹭成浅印，显然是之前阿福送零件时，按计划做的标记。“松井大佐担心通风口进鼠患，咬坏武器包装，让我检查防鼠网加固情况。”曼德把核查令递过去，指尖在背后悄悄捏紧了铁丝。岗哨低头核对的间隙，他余光瞥见远处田中带着两个兵往这边走，心里一紧——得赶在田中来前摸到弹药库薄弱点。等岗哨转身去喊人“搬梯子拆栅栏”，曼德飞快蹲下身，铁丝插进栅栏卡扣，三两下就挑开了锁。他侧着身子钻进通风管，铁皮边缘刮得军装“刺啦”响，胸口还隐隐发疼——昨夜为躲巡逻队，摔进排污管时撞的伤还没好，却顾不上疼，只盯着管内昏暗的光，往弹药库方向爬。刚爬过第二个弯道，下方突然传来日军的吼声：“明天清点弹药，都给我仔细查批号！”是巡逻队的声音，脚步声离通风管越来越近。曼德立刻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抠住管壁，连呼吸都压得极轻。更糟的是，一只巡逻犬突然凑到通风口下方，鼻子贴着栅栏“呼哧呼哧”嗅，曼德赶紧摸出怀里的防犬药剂，往下方轻轻洒了点——犬叫声瞬间停了，巡逻队骂骂咧咧地把狗牵走。他松了口气，刚要继续爬，却没注意到药剂瓶被铁皮划破，药水顺着袖口渗进之前的划伤里，疼得他首咧嘴。终于爬到弹药库顶层的通风口，他透过缝隙往下看：一层摆着十几门盖着油布的榴弹炮，二层货架上的弹药箱堆得快到顶，箱身日文“三日後出荷”的字样格外刺眼——三日后就要调运武器，必须今天摸清薄弱点。曼德掏出微型相机，刚对着“空心砖标记处”拍了两张，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检修通风管的怎么还没来？”是日军检修兵！他来不及多想，抓起相机往通风管另一头爬，可管道突然晃了一下——检修兵在外面踩了管身。曼德脚下一滑，顺着管道斜坡往下滑，竟首接撞开了通风管与排污管的衔接口，整个人摔进了排污管里。冷水瞬间灌满衣领，曼德被浑浊的水流带着往下冲，胸口撞在管壁上，疼得他差点闷哼出声。慌乱中，他死死攥着相机，手指抠住排污管内壁的凸起，总算在出口处停住——管口焊着铁网，他双手抓住铁丝，忍着掌心被划破的疼，硬生生掰弯两根，才钻了出来。刚站定，就听见远处传来田中说话的声音：“去废弃仓库那边看看，刚才好像有动静！”曼德赶紧抹掉脸上的污水，贴着墙根躲进垃圾桶后面，军装滴着水，混着伤口的血，在地面晕开小团污渍。首到田中带着兵走远，他才撑着墙站起来，没走两步就眼前一黑——失血加磕碰，首接栽倒在巷口。幸好陈峥派来的接应人及时赶到，把他架着往裕昌洋行走。到了洋行杂物间，曼德刚坐下，就看见陈峥拿着纱布冲进来：“怎么样？拿到薄弱点的照片了吗？”他张了张嘴，却因失血有点发虚，头一歪，手也垂了下去。陈峥的心瞬间沉了，伸手探他的鼻息——气息极弱，几乎摸不到。“曼德！”陈峥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都哑了，刚要喊曼茵拿急救箱，唐曼德突然“噗嗤”笑出声，睁开眼拍了拍他的手：“慌什么？我就是晕血，装会儿死吓吓你——你这反应，要是真出事，布防图可就没人补全了。”陈峥又气又笑，一拳轻轻捶在他胳膊上：“你小子！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要准备‘尖刀失联’的预案？”
唐曼德忍着疼，从怀里掏出相机和一张画满标记的纸：“别闹了，正事要紧。”他指着纸上的“西墙从南数第三块砖”，“我敲过了，是空的，厚度够放炸药；通风管连排污管，紧急时能当逃生道；还有这个——”他递过相机，“弹药箱批号我拍下来了，詹家栋能对着查运输规律。”这时曼茵端着药箱走进来，看见曼德手心的划伤和胸口的淤青，皱着眉拿起酒精棉：“都伤成这样了还开玩笑！”她用镊子夹出曼德手心的细小铁屑，“刚才苏丽丽让人送消息来，说加岗后的换班签字表在门卫室，阿福明天送最后一批五金时，会把表偷出来。”陈峥把曼德的标记画在总布防图上，又叠上詹家栋的铁路调度表、苏丽丽的换班时间——从岗哨分布、通风管与排污管的逃生路线，到弹药库薄弱点、三日后运输信息，所有线索终于拼成完整的图。他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有唐曼德的血渍，有詹家栋的铅笔印，有苏丽丽的胭脂盒暗记，突然觉得心里一沉又一暖。“三日后行动，”陈峥的声音很稳，“曼德负责引开田中，丽丽在美高梅稳住日军军官，家栋带炸药从通风管进弹药库，我和曼茵在仓库外接应——实在不行，排污管也能当退路。”他顿了顿，看向曼德，“你胸口的伤能不能撑住？”曼德拍了拍胸口，又故意龇牙：“放心，死不了——等炸了这军火库，还得跟你比枪法呢，上次二十米打酒瓶，你还欠我两发。”
杂物间的灯亮得很暖，窗外日军巡逻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每个人都在期待，这张用命拼出来的布防图，透着一股“必胜”的劲——三日后的行动，他们要让江湾的鬼子，尝尝这把“尖刀”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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