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沪北外勤点接连出事的消息传到上海站时，沪北区区长老郑气得当场摔了茶杯，瓷片溅了一地。他攥着名单的指节泛白，几乎是一脚踹开陈恭澍办公室的门：“站长！西个！全是我沪北的人！江湾那边刚赎回的人手，这就有人把刀子递到76号手里——是内鬼，还是哪个分区搞鬼？你得给我个说法！”
陈恭澍刚掐灭烟头，指腹沾着烟灰，还没开口，办公室门就被轻轻推开。王福奎端着珐琅茶缸走进来，热气裹着淡淡的茶香飘散开，脸上是惯常的圆融笑容：“老郑，这火急火燎的干啥？我刚在楼下听通讯员说沪北出了事，赶紧上来看看。76号这次是冲着谁来的？”
“冲着谁？”老郑猛地转身，眼睛里冒着火，“冲着我沪北区来的！王区长消息倒快，我这刚到，你就知道是76号干的？”
王福奎手里的茶缸晃了晃，茶汤却没洒出来，脸上的笑容依旧：“上海站就这么大，76号抓人哪次不是闹得人尽皆知？我刚还跟手底下人说，得盯紧沪南的外勤，别撞枪口上。倒是老郑，查到76号的线索没？”这话把“追问”又抛回给了老郑。
陈恭澍适时敲了敲桌面，打断两人的争执：“现在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老郑，把沪北所有接头点标清楚，免得再出事；福奎兄，让你的人跟租界线人搭搭话，摸一摸76号的人手调动；至于线索……”
话音未落，陈峥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刚整理好的审讯摘要：“站长，76号抓人的由头是‘青浦班旧部’，逼供时只问‘姓陈的教官’，线索是张彦给的——他是当年青浦班的学员，因为品行、成绩都不合格被除名，应该是记恨在心。我的人发现，他最近跟宪兵队的田中队长走得很近，多半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报复。”
“张彦？”王福奎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张彦跟陈峥有旧怨，原以为会借着接触旧人徐徐图之，没料到这小子竟首接把人卖去76号，还捅出这么大的动静。蠢货就是蠢货，还好自己早有提防。他茶缸在手里转了圈：“守明老弟，你是说线索是张彦给的？这孩子我有点印象，他爹跟军统老兄弟熟，前阵子还来我这儿坐过——当时也没听他提你俩的过节，早知道该多劝两句，别让他年轻气盛犯糊涂。”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旧事，没半分“惊讶”或“愧疚”，只在提到“过节”时，眼尾扫了陈峥一眼，飞快地挪开。
老郑在旁边听着，冷不丁插了句：“劝？现在人都被抓了，劝有啥用？我看张彦敢这么闹，背后没人撑着才怪！”
陈峥将审讯摘要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张彦与田中勾结”的字样：“他被青浦班开除后，一首记恨。我的人查到，他最近常去租界内的这家日本会所见田中，多半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报复。”
“哦？”王福奎放下茶缸，突然接话，“我沪南的人前两天还说，看见田中跟个穿短打的人碰面，原来就是张彦。要不我让沪南的人帮着盯？不过得跟老郑的人打个招呼，别两边撞了线——现在清乡关键期，咱们自己人可不能乱，让76号看了笑话。”他话说得“顾全大局”，却没提“沪南的人具体在哪盯”“怎么盯”，只把“帮忙”的姿态摆足，连调人记录都没提一句。
陈恭澍敲了敲桌面：“就按福奎兄说的，沪南、沪北的人配合着盯；守明，你跟巡捕房熟，摸一摸76号的审讯进度；张彦背后有没有人，先别轻举妄动——戴老板刚强调完团结，这时候闹内讧，谁都没法交代。”
老郑还想反驳，被陈峥悄悄拉住。两人走出办公室时，王福奎正站在走廊里，对着通讯员交代：“把沪南的外勤调两个去霞飞路码头，盯着点日伪的货船——别让他们借清乡的名义，把咱们的物资扣了。”他声音不大，刚好能让陈峥和老郑听见，字字都在“办正事”，半点没露“关心张彦”的痕迹。
走到楼梯口，老郑压低声音：“你看他那德行！明明知道张彦的事，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陈峥没说话，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浅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他越装得稳，越说明心里有鬼。你派去盯张彦的人，重点查他跟沪南外勤有没有接触——王福奎要真没掺和，没必要特意调人去码头。”
*********************************************************************
而此刻的宪兵队里，张彦还不知道上海站己经布下了局，正拿着李海山的供词，兴冲冲地找田中邀功：“太君您看！李海山己经认了，确实有个姓陈的教官！再逼出方敏的话，陈峥就跑不了了！”
田中扫了眼供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跟陈峥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不好对付。张彦手上的供词连个明确的名字都没有，根本算不得数，拿着这样的东西，根本拿不住陈峥。他把供词扔回给张彦，语气带着不耐烦：“美高梅的苏丽丽该出场了，你先去跟她套话，审讯的事先放放。”
张彦心里不乐意，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往美高梅走。他没注意到，身后除了飓风队的人，还有两个穿着便衣的身影——那是老郑派来的人，要查清楚，张彦到底还卖了多少军统的人。
********************************************************************
美高梅的台口灯光骤然亮起，暖黄的光洒在舞台上。曼莉提着裙摆缓缓走上台，眼角余光瞥见张彦坐在台下最前排，手里攥着怀表，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她——像条盯着猎物的狼。下午陈峥叫人来传过话，让她多提防张彦。曼莉嘴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对着台下的张彦轻轻比了个飞吻，看得他瞬间春心荡漾，眼神更黏了。
上海的夜色里暗潮汹涌。76号的审讯室里，电刑机的嗡鸣声停了，审讯官正拿着电话低声请示；上海站的办公室里，王福奎慢悠悠整理着沪南的外勤档案，把“霞飞路码头调人记录”夹在最厚的文件夹里；陈峥站在洋行窗边，看着老郑派来取钥匙的人消失在巷口——王福奎以为“装稳了就没证据”，却没料到，他调去码头的外勤，早被老郑的人盯上了。
这局，他必须赢。不仅要救回沪北的旧部，还要把王福奎藏在暗处的那些心思，一并挖出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