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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庄秦妇吟校笺(第3页)

蜀相韦庄应举时,遇黄寇犯阙,着秦妇吟一篇。内一联云:「内库烧为锦绣灰,大街踏尽公卿骨。」尔后公卿亦多垂讶,庄乃讳之,时人号秦妇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内不许垂秦妇吟障子,以此止谤,亦无及也。

寅恪案,此事最为可疑,以今日敦煌写本之多,(除翟君所举五本外,王重民君近影得巴黎图书馆伯希和号叁柒捌拾及叁玖伍叁两本,故寅恪间接直接所得见者,共有七本。德化李氏尚藏一本,已售于日人,未得见,不知与所见之七本异同如何。)当时必已盛传,足征葆光子「时人号为秦妇吟秀才」之言为不妄。且此诗为端己平生诸作之冠,而其弟蔼所编之浣花集竟不收入,则端己「撰家戒不许垂秦妇吟障子」之说尤属可信。但端己晚年所以深讳言此诗,要必有故,若如孙氏所指诗中「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二句为其主因,则似不然。何以言之?据旧唐书壹捌贰高骈传载中和二年僖宗责骈之诏,亦引骈表中「园陵开毁,宗庙焚烧」之语。是当时朝庭诏书尚不以此为讳,更何有于民间乐府所言之锦绣成灰,公卿暴骨乎。即以诗人之篇什论,杜子美诸将之「早时金盌出人间」即高千里之「园陵开毁」、「洛阳宫殿化为烽」,亦等于「宗庙焚烧」。岂子美可言「园陵开毁,宗庙焚烧」于广德大历之时,而端己不得言锦绣成灰,公卿暴骨于广明中和之世耶?端己生平心仪子美,至以草堂为居,浣花名集,岂得谓不识此义。即使此二句果有所甚忌讳,则删去之可也。或迳改易之,如唐才子传作「天街踏尽却重回」即罗氏疑为端己避谤后所改者,亦无不可也。何至并其全篇而禁绝之。今端己取全篇而悉禁绝之者,可知其忌讳所在,有关全篇主要之结构,既不能删去,复无从改易,实不仅系于此二句已也。然则其竟以内库公卿一联为说者,乃不能显言其故,遂作假托之词耳。以是愈知其所讳之深,而用心之苦矣。

寅恪昔年曾与俞君论此,所疑殊不能释。近日取两唐书王重荣及杨复光传,与秦妇吟所述从长安达洛阳之路程互证,并参以其他史籍,综合推究,恍然若有所悟,于是假设一说,以求喜读秦妇吟者之教正。

兹节录有关史籍之文于下:

旧唐书壹玖下僖宗纪云:

[中和]二年二月(通鉴系此事于元年四月,详见考异。)泾原大将唐弘夫,大败贼将林言于兴平,俘斩万计。王处存率军二万径入京城,贼伪遁去。京师百姓迎处存,欢呼叫噪。是日军士无部伍,分占第宅,俘掠妓妾。贼自灞上分门复入,处存之众苍黄溃乱,为贼所败。黄巢怒百姓欢迎处存,凡丁壮皆杀之,坊市为之流血。自是诸军退舍,贼锋愈炽。

又同书壹捌贰王重荣传云:

重荣知[河中]留后事,乃斩贼使,求援邻藩。既而贼将朱温舟师自同州至,黄邺之兵自华阴至,数万攻之。重荣戒励士众,大败之,获其兵仗,军声益振。朝廷遂授节钺,检校司空。时中和元年夏也。俄而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之师万人与重荣合。贼将李祥守华州,重荣合势攻之,擒祥以徇。俄而朱温以同州降,贼既失同华,狂躁益炽。黄巢自率精兵数万至梁田坡。时重荣军华阴南,杨复光在渭北,犄角破贼,出其不意,大败贼军。

又同书壹捌肆宦官传杨复光传云:

时秦宗权叛[周]岌,据蔡州。复光得忠武之师三千入蔡州,说宗权,俾同义举。宗权遣将王淑率众万人,从复光收荆襄。次邓州,王淑逗留不进,复光斩之,并其军,分为八都。鹿晏弘、晋晖、李师泰、王建、韩建等,皆八都之大将也。进攻南阳,贼将朱温、何勤来逆战,复光败之,进收邓州,献捷行在,中和元年五月也。复光乘胜追贼至蓝桥,丁母忧还。寻起复,受诏充天下兵马都监,押诸军入定关辅。王重荣为东面招讨使,复光以兵会之。

又同书贰佰下黄巢传略云:

时京畿百姓皆砦于山谷,累年废耕耘。贼坐空城,赋输无入,谷食腾踊,米斗三十千。官军皆执山砦百姓鬻于贼为食,人获数十万。[中和]二年王处存合忠武之师,败贼将尚让,乘胜入京师,贼遁去。处存不为备,是夜复为贼寇袭,官军不利。贼怒坊市百姓迎王师,乃下令洗城,丈夫丁壮杀戮殆尽,流血成渠。

新唐书壹捌柒王重荣传云:

即拜检校工部尚书,为节度使。会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兵万人屯武功,重荣与连和击贼将李祥于华州,执以徇。贼使尚让来攻,而朱温将劲兵居前,败重荣兵于西关门,于是出兵夏阳,掠河中漕米数十艘。重荣选兵三万攻温,温惧,悉凿舟沉于河,遂举同州降。复光欲斩之,重荣曰:今招贼,一切释罪。且温武锐可用,杀之不祥。表为同华节度使。有诏即副河中行营招讨,赐名全忠。[黄]巢丧二州,怒甚,自将精兵数万壁梁田。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犄角攻之,贼大败。

又同书贰佰柒宦者传上杨复光传云:

俄起为天下兵马都监,总诸军,与东面招讨使王重荣并力定关中。

旧唐书壹玖下僖宗纪云:

中和元年九月,杨复光王重荣以河西(中?)昭义忠武义成之师屯武功。

通鉴贰伍肆云:

中和元年[九月]辛酉,忠武监军杨复光屯武功。

北梦琐言玖李氏女条云:

唐广明中黄巢犯阙,大驾幸蜀,衣冠**析,寇盗纵横。有西班李将军女,奔波随人,迤逦达兴元。骨肉分散,无所依托。适值凤翔奏将军董司马者,乃晦其门阀,以身托之,而性甚明敏,善于承奉,得至于蜀。寻访亲眷,知在行朝,始谓董生曰:丧乱之中,女弱不能自济,幸蒙提挈,以至于此。失身之事,非不幸也。人各有偶,难为偕老,请自此辞。董生惊愕,遂下其山矣。识者谓女子之智亦足称也。见刘山甫闲谈。(寅恪案,闽从事刘山甫撰金溪闲谈拾贰卷,即见北梦琐言。)

寅恪案,秦妇吟中述一妇人从长安东奔往洛阳,其行程即端己所亲历也。依秦妇吟所述,此妇之出长安,约在中和二年二月所谓「黄巢洗[长安]城」之后。盖长安经此役后,凡非巢党,殊难苟存。端己之出长安,亦当在此相距不久之时。但即在此前或此后,大多数之避难者,其从长安东奔之路线,应亦与诗中所言者不殊。此观于平时交通之情况,可以推知者也。北梦琐言李氏女条所纪,亦当日避难妇女普遍遭遇,匪独限于李氏女一人也。由是言之,秦妇吟之秦妇,无论其是否为端己本身之假托,抑或实有其人,所经行之路线,则非有二,金溪闲谈之李氏女,即使其非从长安西奔达成都,(若由此路,则唐人谓之南奔也。)而从长安东奔达洛阳,但由此路线避难之妇女,所遭遇之情势,亦应有与金溪闲谈所述者,略相近似。据旧唐书杨复光传,王重荣为东面招讨使,复光以兵会之。又据两唐书王重荣传,复光与重荣合攻李祥于华州,及重荣军华阴复光军渭北,犄角败贼。是从长安东出奔于洛阳者,如秦妇吟之秦妇,其路线自须经近杨军防地。复依旧唐书僖宗纪新唐书王重荣传及通鉴中和元年[九月]之纪事,复光屯军武功,则从长安西出奔于成都者,如金溪闲谈之李氏女,其路线亦须经近杨军防地,而杨军之八都大将之中,前蜀创业垂统之君,端己北面亲事之主(王建)即是其一。其余若晋晖李师泰之徒,皆前日杨军八都之旧将,后来王蜀开国之元勋也。当时复光屯军武功,或会兵华渭之日,疑不能不有如秦妇避难之人,及李女委身之事。端己之诗,流行一世,本写故国乱离之惨状,适触新朝宫阃之隐情。所以讳莫如深,志希免祸,以生平之杰构,古今之至文,而竟垂戒子孙,禁其传布者,其故傥在斯欤?傥在斯欤?

(丙)诗句校释

其关于诗中文句之校释,尚有须略缀数语,申述鄙见者,列举如下。至其他校释,已见诸校本而可信从,或无关重要者,皆不赘述。

诗云:

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

周注云:

两史为柏台,(御史大夫)兰省(御史中丞)也。

寅恪案,通典贰壹职官典叁宰相门中书令条略云:

隋初改中书为内史,置监令各一人,寻废监置令二人。大唐武德初为内史令。三年改为中书令,亦置二人。龙朔二年改为右相。

据此,两史与三公为对文,自指宰相而言。若御史中丞则官阶仅正四品下,职位太卑,非端己诗意也。

诗云:

昨日官军收赤水,赤水去城一百里。

寅恪案,水经注壹玖渭水篇云:

迳望仙宫东,又北与赤水会。

据此,并参考杨守敬水经注地图第肆册南伍卷南伍西伍上,准诸地望,此二句与旧唐书僖宗纪所纪:

[中和]二年二月,泾原大将唐弘夫大败贼将林言于兴平,俘斩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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