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终于到这里来了,”弟兄们叫喊说。“我们对你怎么说的呢?现在你来罢,你来吸蜜,像我们一样。我们很知道的花里!”
弟兄们这样叫喊而且得意,以为他们是对的,也不但因为他们对于上面的美并没有必要的缘故。
“来罢,并且像我们似的吸蜜!”
这蛱蝶只是低下去,……他还要……这里是一丛花卉……他到了这里么?……他早不是低下去,……他落下去了!他落在花丛旁边,在路上,在车道上……
他在这里被一匹驴子踏烂了。
二
高远地,高远地在天空中翱翔着一只蛱蝶。他自己得意着他的美和他的自由,而尤其是在享用那些横在他下面的一切的眺望。
他向着他的弟兄们叫唤,教他们应该上来,然而他们反对了,因为他们不肯离开了在下面的蜜。
他却不愿意在下面了,因为他怕被得得的蹄子踏得稀烂。
这其间,他也如别的蛱蝶们,对于蜜有同样的必要,他便飞到一坐山上去,那里是生着美丽的花,而且在驴子是过于高峻的。
而且他倘若望见,在下面的他的弟兄们中的一个,太走近了路上的辙迹,曾经踏烂过许多落下的蛱蝶们的地方去,他便尽了他的能力,用翅子的鼓动来警告。
然而这并没有得到注意。他的弟兄们在下面毫没有看见这山上的蛱蝶,因为他们只对于蜜的采集在谷底里忙,而不知道山上也生着花卉。
(译自“Ideen”1862。)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八日,《京报副刊》所载。)
无礼与非礼
荷兰Multatuli作
在萨木夜提——我不知道,这地方可是这样称呼的,然而这是我们的言语上的缺点,我们应该来弥缝——在萨木夜提有一种礼教,是从头到脚,满涂上臭烂的柏油。
一个年青的萨木夜提人没有照办。他全不涂,不涂柏油也不涂别的什么。
“他不尊我们的礼教,”一个萨木夜提的老师说,“他没有礼……他是无礼。”
这话都以为很对。那少年自然就被重罚了。他其实比别的人都捉得更多的海豹,然而也无益。人们夺下他的海豹来,分给了顺从地涂着柏油的萨木夜提人,而使他挨着饿。
但是来得更坏了。这年青的萨木夜提人在这不涂状态中生活了若干时之后,终于开手,用香油来洗了……
“他违背了礼教做,”这时老师说,“他是非礼!好,我们要更其收没他的海豹,而且另外还打他……”
这事情就实现了。但因为在萨木夜提还没有知道谗谤演说以及压制法律,以及诬告法,以及胡涂的正教义或虚伪的自由说,还没有腐败的政治以及腐败的官僚,以及朽烂的下议院——于是人们打这病人,就用了他自己捉来的海豹的多下来的骨头。
(译自“Ideen”1862。)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六日,《京报副刊》所载。)
通讯
孝观先生:
我的无聊的小文,竟引出一篇大作,至于将记者先生打退,使其先“敬案”而后“道歉”,感甚佩甚。
我幼时并没有见过《涌幢小品》;回想起来,所见的似乎是《西湖游览志》及《志余》,明嘉靖中田汝成作。可惜这书我现在没有了,所以无从覆案。我想,在那里面,或者还可以得到一点关于雷峰塔的材料罢。
鲁迅。二十四日。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京报副刊》所载。)
案:我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中,说这就是保俶塔,而伏园以为不然。郑孝观先生遂作《雷峰塔与保俶塔》一文,据《涌幢小品》等书,证明以这为保俶塔者盖近是。文载二十四日副刊中,甚长,不能具引。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三日,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