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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小说>山雨元偰逊>六

一连忙过六七天,居然又是一个新春的第一日。陈庄长自从夜半以后是这样的安慰着自己。照例,天还不明便穿上新衣,发纸马,敬天地,祖宗,吃素水饺等等每年老是不变的花样。他从学着放爆竹时记起,六十年来什么也没变更,惟有民国元年的元旦挂国旗,有许多人家在镇上度新岁。但以后又是一切恢复了旧样子。每到年底买回来的印神像的白纸,与做大爆竹的外皮纸这十多年来是改用洋粉连,这变化多小,谁也觉不到。至于过惯了的不安靖,与家家资用的缺乏,那不免使得年光比起多少年前冷落了许多,然而还不敢怨天,照例的烧香纸,拜,跪,与大家见面的第一句“发财发财”的吉利话;谁还好意思不说。不过陈庄长在这个新年的清早,他于敬神之后感到不痛快的凄清。第一是葵园居然连个信没捎来,也不回家过年,眼见得合家的团圆饭是吃不到。其次是去年在镇上答应下预征的垫借项才交上一半,说不上不过五马日便会有警备队带着差役下乡催缴。这两件事在刚在欢迎元旦的东方淑气的老人心中交扰着,使他没有每个新年时专找快乐的兴趣。

还不过早上七点,全乡村的每个人都吃过年饭,有的到镇上与别的村庄去传布贺年的喜音,有的穿着质朴的新衣在小屋子睡觉。年轻的人多半是聚在一起赌牌,掷骰子。这一年只有一度的休息日子,在许多农人的心中是充满着真纯的欢乐与紧张后的松弛的愉快。然而年岁稍大一点的人除掉叹息着年光过的太快之外,对于这扰动愁苦中过的新年,没有更好的兴致。虽然各个木门上仍然贴上“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忠厚传家远”等等的“桃符”,想着借重这可怜的好字眼以慰安他们可怜的心灵。然而多少事实都一年比一年严重地摆在这些乡间人的面前,而且一年比一年沉重的使他们受到无法解脱的痛苦。所以虽是崭新的“桃符”,——红纸上的光亮的黑字,在大家的朦胧的眼光中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一大早的过年的工作过后,除去几个穿着不称体的花布衣的小孩在街上捡寻爆竹之外,一切都很清静。陈庄长在本村几家老亲戚与有老朋友的地方走走,回家后,将家传的一件旧紫羔大马褂脱下来,自己在小客屋子中烤炭火。平常是冷清清的客屋,今日为了敬祖宗牌子的缘故,除去一桌子供菜与香烟浮绕着,便是新用瓦盆生上二斤炭火。陈庄长坐在光板的木圈椅,因为屋里骤添了火力,他的额角上微微觉得出汗。一夜不得安眠,人老了,也不想睡觉,小孩子与家中女人的笑声在后院中哄动。自己没有同他们找生趣的活泼心情,尽是一袋袋的劲头很大的旱烟向喉咙里咽下。这辛苦的气味偏与不是娇嫩的肠胃相合。他向风门外看看半阴的天与无光的太阳,不自觉地轻轻地叹两口气。一会低下头又沉寂着想些什么。

虽是冬日,隔宿做成的鱼肉被烟气与火力的薰化,不免多少有点味道,又加上屋子里的空气过于重浊。本来想过午到镇上去拜年连带着探听事的计划变了。他一面支开风门,一面郑重地穿上马褂,知道路上泥泞,捡出家里新做的青布棉鞋包在毛巾里。仍然穿着难看的猪窝上路。恐怕非晚上回不来,他又恭敬的对神牌磕过头,稍为喘息着到后院中交代一句,重行外出。

到镇上吴练长的门口已经是九点了,一样是静悄悄的。不过街头巷口上多了一些叠钱的孩子,与卖泥人,风车,糖葫芦的挑担。门口的守卫见来的是熟人,提着枪迅速的通报进去。接着陈庄长便换上鞋子走进吴练长的客厅。

像是才走了一批的客人,纸烟尾巴与瓜子皮铺满了当地。三间堆满了木器的屋子中间,满浮着各种的烟气。靠东壁的有靠背的大木**,吴练长正陪着一位客人吸鸦片。

只留着一撮上胡,穿着青丝绉的狐腿皮袍的吴练长,一手拿着竹枪欠欠身子,招呼了一下,接着是相互的贺年话。直到吴练长将陈庄长介绍与那位不认识的客人时,他方由**坐了起来。

陈庄长很惊讶地看着这位客人的面目,原来他是连部的军需官。

他的烟量很可以,尽着听主人的招应话,那一个个的黑枣往烟斗上装,口里是吱吱的风声,尽在响个不停。烟气腾腾中显出他的铁青的面色,两只粗黑的手不住的纷忙。烟枪从口中取下来,便是香茶,纸烟,还要偷闲说上几句话。……旧缎子裱的新羊皮袍盖住他的外强中干的身体,显然是也为了新年,一件十成新的发亮的马褂,一顶小缎帽,帽前面有一颗珍珠,都在表示出他也是个拜年的客人。

直待到他一气吸过七八筒鸦片以后,吴练长没与陈庄长说几句话,而这先来的客人更没工夫说。沉寂了十几分钟,只有墙上挂的日本钟的摆声响动。陈庄长有话也不能说,还是从腰带上取下烟包来吸旱烟。同时看看屋子中的新陈设,除却北墙上挂的四乡公送的“一乡保障”的老金色木匾之外,添了一付金笺的篆字对联,两三个西洋风景玻璃画框,别的还是一些薰黑的纸壁上的旧字画,与长花梨木大几上的几样假古董。

“清翁,你那里弄来的这上等货?”军需官注意的音调即时将陈庄长的眼光从金笺的古字上唤回来。“上一回你请客没吃到这样烟。”他的口音不难懂,却有些异样。陈庄长听口音的经验太少,也断不定他是那里人。

吴练长将肥胖的腮颊动了动,“哈哈”的不像从真正喜悦中笑着,“军需长你到底是行家。可不是,这是年前人家送我的上好本地土;虽是本地土,你明白这可不是我这练上的,我不许种!——给官家留面子,也是我平日的主张。话说回来,咱吸吸倒可以,可不愿人人都有这嗜好。这是南乡的一个朋友因为我给他办过一点事送了我十多两,一点料子没得。我也不常吸,今天特地请你尝新!……”吴练长的话是又漂亮又占地位。

“清翁,到底是出过事的人,话说出来谁都得佩服。头年前县长同咱的上司谈起来,都十分恭维清翁,说是干才,干才!……”

“言重,言重!本来在地方办这些小事,不是夸口,兄弟看得不值几个钱。比起前清末年我在四川任上同那些大坐办弹压保路会,以及诸多困难事,这算得什么!一句话,现在的事不好办,好办;好办也难办,无论到什么时候,手腕要熟,话也得应机。……能够如此,自然名利双收。我有句话不好说,也是实情,明白人不用多讲。现在的官长们是热心有余,办事的能力欠缺些,——年轻的时候谁也是这样,历验久了自然可以毕业……”

“所以啦,像我们这些年轻的得处处领教。”军需官的确年纪不大,从他的光光的嘴巴看来,还不见得过三十岁。

“岂敢,岂敢!无非比别人多吃几十年饭。”吴练长这句谦恭话却把坐在镂花的太师椅上的陈庄长的心激动了一下,“不错,我比你还要多吃十多年的饭,可是一样也得处处来领教,这倒算是怎么回事?”在心上踌躇着的话还没有来的及自己判断,紧接着又听吴在继续他的长谈。

“自然,饭一样有白吃的,兄弟幸而自三十岁便在外拿印把儿,当委员,干河工,作州县,给抚台衙门里充文案,一些事都干过。政绩说不上,可是也没曾白吃辛苦,不怕你不学习会。本来这些只凭聪明是作不来的,没有别的,一个经验,再来一个经验,末后,——我说还是经验。……哈哈!”吴清翁得意地说过之后,他便继续军需官的烧烟工作。

“我们在学堂中只会抱书本子,干么用?除掉听那些妈的骗饭吃的话之外,什么不中用!一本本的讲义现在看来只能烧火,——也不然,(他巧妙的将话收转过来。)譬如当法官,干律师的同学们,还有时用得着——敲门砖——像咱入了军界那里用得到书本子上的事!法律,诉讼,还有愈说愈糊涂的经济,不适用的商业法,你该知道还有‘商行为’,这些怪事,好在我还记得几个名字。干么用?清翁,不止是我那行法政学堂是不中用,别的还不是一样。例如咱的连长,十几岁还入过测绘学堂,现在不过认得几个外国字:一,二,三,四,清翁,这不碍人家作官呀。”

“本来作官要的是手法,与会办事,没见有多少学问的便会做官。……”吴清翁一面吸着烟一边回答。

“这才对!官是得做!”

“岂但官是得会做,什么事会做就有便宜。”他这会偏过脸来对呆坐在椅子上的陈庄长看了一眼,意思是谈这种话你也应该有加入的资格,“就是在乡下办事也不好处处按着定规呆板着干,那是自己找倒霉,费力不讨好……”

“可不?所以在清翁属下的练里真是弊绝风清,令出必行!”军需官的神气很足,像是鸦片的力量恰到好处,现成的文章居然连珠似的由他口中跳出来。

“这不是一位证明,——陈庄长,我们的老同事,不敢夸口,阁下问他:就像吴某人从民国元二年在地方上办共和党下手,谁不是共见共闻,即是换过的多少县长与军官,也还……”——又是一筒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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