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挂断电话，开始给伊莎莎打。电话通后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我甜甜叫着“小清清”，也没有说“喂”，她按了接通键，并不说话。我们僵持了一会儿，我说：“莎莎，你去哪儿了？
“你还关心我去哪儿吗？现在你满意了？一切都按照你们设计的方向发展了吧？还有必要过来假惺惺地装好人么？”
“……”
“以后不要联系我，也不要来找我，我们，”她一字一顿，“我——们——之——间，就——此——绝——交。请——你——自——重，别——来——烦——我。”
1、
王弘路狠狠撂下去的巴掌，是打给我们看的，还是每日的家常便饭？
路上，周或，姜易成和我，都很沉默。
我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龚心的脾气好到这种程度？龚心都可以不管不顾我们的诧异，语气柔和，小心拖拽他的手，说，是我太执拗，非要在朋友面前显摆你对我的好，好了，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在王弘路的推推搡搡及骂骂咧咧中，她依然可以保持完美笑容，并嘱托小路子拿王弘路遗忘在桌上的手机，经过周或和姜易成时不忘欠身微微点头，只是转向我的刹那，我看到了她隐忍的眼泪，以及她暗暗挥动的叫我不要做出任何行动的手势。
小路子留下结帐，可也没敢停留，更不敢看我，仿佛一切的缘起都是因为他，结完帐就灰溜溜地开着他的路虎消失在街上。
周或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没想到最后能治住龚心的，居然是王弘路这号货色。
周或说完看了下姜易成，希望得到他的附和，看到的却是一张沮丧的脸。
姜易成说：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命，，比如，能治住伊莎莎的，是李然可那类王老五。他抬起头，像是自言自语，到底要不要她知道真相呢？
什么真相啊？我听得晕头晕脑的。
周或笑：喝多了吧？
没什么，姜易成双手插着裤兜，低下头专注地和自己的影子干架，再不理我们。
我那时以为姜易成是因为看到了李然可，彻底觉得自己和伊莎莎无望，才会在那晚说出那么莫名其妙的话。我以为他那天是受到了钻石王老五的打击，所以才那么沮丧和忧郁。
名贵首饰，时尚服装，安逸工作，舒适豪宅……除此之外，还有李然可在商场上成就的举手投足间无时无刻不释放出来的成熟男人的魅力，比任何昂贵的香水还要吸引人。比任何武器都容易挫败情敌。
想必我们这些毕业没多久的小毛头，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因此而已。
这是我的想法。
姜易成不这么认为。
我一直以为他早出晚归因为他有了新的追求，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见到伊莎莎的第一眼之后，就已经成功蜕变成了一根筋，比高分有过之而不不及。
姜易成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
痛苦的是，他还无法把握如何处理这个秘密，也无法权衡一旦公布这个秘密对事态发展有什么样的影响，因为不能得以及时发泄，以至于每累积一天，便以几倍的重量增长着，压迫着。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在跟踪伊莎莎——彼时他已经跟踪了伊莎莎和李然两个月有余。
姜易成开始并没有想跟踪他俩。他只是想去伊莎莎的公司跟她告白——他在伊莎莎的公司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看到了揽着伊莎莎肩头的李然可，两个人亲密的样子无需多言，他就是在那时知道了李然可所拥有的彻底打败自己的武器，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曾经对自己和伊莎莎的未来无望过。
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他即将彻底死心的时候，发现李然可并没有送伊莎莎回家，而是送伊莎莎到出租车上，在跟司机扔过一张百元大钞，目送她离开之后，并没有返回公司大楼。径直走到了马路对面的星巴克，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
直觉告诉他，李然可等的是一个女人。
姜易成没有猜错，大约二十分钟后，他见到了那个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质与星巴克严重不搭调的女人——黑点红花肥腿七分裤，大街上随处可见的10块钱一件加肥加大号白色背心，圆滚滚地从公交车上下来，膀大腰圆，一典型吃饱了喝足了整天闲在家里没事干的家庭妇女，姜易成在心里叫她肥婆——若不是肥婆推开了星巴克的门坐在李然可的对面，姜易成无论如何都不会留意这类女人。
李然可看到她马上讨好地靠过去，女人不领情，几次撇嘴站起身要走，服务生走过来又走过去，在两位顾客的不同吩咐下，实在搞不清到底是留下还是离开，只好尴尬站在原地，直到肥婆站起身威胁似的警告，似乎在下最后通牒：你不走，我走。
这一招是凑效的，李然可马上蔫头蔫尾地跟在后面，途中肥婆打了个电话，出门的时候，一辆深蓝色宝马已经停在星巴克门口，两人上了车。
姜易成打了辆出租出，跟了不到十分钟就跟丢了。他有点垂头丧气，却又有些兴奋，他垂头丧气是因为觉得自己没用，跟个人都跟不住；他兴奋，是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击败这个钻石王老五的致命武器。
于是他开始了他的跟踪生活。两个月的时间，收获颇丰：他在各种场合见到李然可在两个女人之间周璇，他看到伊莎莎沉溺在对李然可的浓情蜜意中，也曾撞见李然可和肥婆宝马车里卿卿我我。
我想姜易成有朝一日失业，完全可以到报纸做一名八卦记者，他跟李然可家所在小区的保洁员聊天，跟菜市场卖肉的小贩套近乎，跟伊莎莎公司楼层的物业的小姑娘打成一片，连李然可常去的按摩店他都有光顾。
他证实了肥婆是李然可结婚8年的妻子，而李然可之所以有这样辉煌的成就和地位，和肥婆密不可分。到富人家倒插门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你从一个穷光蛋迅速飞升到每天有宝马车接送。
肥婆家虽然有钱，却是个暴发户，所以肥婆对穿着从来不讲究，更谈不上保养，尤其不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每天抠抠嗖嗖地过日子，在菜市场里为了一毛五分钱跟人砍价砍得死去活来，唯独对李然可无比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