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在哪里?还有,你为什么在我这?”
路明非低头看了眼腕錶:“三十分钟前我接了一个电话,说让我来一趟医院,你在大街上突然晕倒了,路人打了个120把你送过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把我的电话放在了紧急联繫人的位置上。”
“医院吗?喷。”老唐低下眉,注视著自己的双手,皮肤有些异常干,像是脱水了,“我在这个城市里也就认识你这么一个人一一我们是关係还算不错能互相信任的朋友。”
“谢谢。”路明非笑的开心了些,他伸出手指放在老唐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
“看得清,意识清醒了。”
“很好,医药费结一下。”路明非说,“我的医保你一个外国人用不了,所以我可是付了全额款——我现在是你的债主了。”“
老唐犹豫了一会儿,又说:“用信用卡给你套点行吗?”
“算啦,我无意让你背负更多债务。”路明非笑了笑,“你记得自己欠我钱就行,数字不大,
搬两天砖就能还清。”
老唐迟疑著点点头,並没有对路明非所说的话表达不满,也没有对他那股奇怪的幽默感而感到笑意,他现在的感知能力很混乱·-左半脑在北半球,而右半脑在一一半人马星座?
他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只能强迫自己静心,然后呆愣的注视著某个地方,长久持续的注视著,可以让他儘量保持安静和平衡。
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將他的沉默和內敛打破了些,勾走了他的些许注意力。
他顺著发出动静的方向看了看,只见路明非从脚边的包里拿出了一面一一镜子?
为什么要拿镜子?
老唐疑惑著,但还问出声。
路明非脸上的笑意渐渐平息了些许,他唇角自然向上的弧度像是一个若有若无的东西,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谁都没办法看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在笑。
午后的太阳升到了最高的点,越过了窗外的高楼大厦,將病房內铺满,一股温馨的、带著热意的氛围隨著阳光的热烈而渐渐昂扬,老唐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窗外,以及坐在窗沿旁的路明非。
路明非那双奇特的铅灰色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没那么阴沉,反而透著些许琉璃般的浅色,柔和的光倒映在他眼底。
他將镜子高高竖起,挡住了窗户,老唐投来的视线落在了镜中,只能看见他自己。
只需一眼,他就快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很神奇吧?”路明非挑了挑眉头,“虽然我很想告诉自己,你是突然患上了虹膜异色症,但显然虹膜异色症大概率不会导致连你的瞳孔都变了模样,而且·我知道有那么些人,她们认真的时候,眼睛和你是一样的,只不过没有你这么一一璀璨?”
老唐错的摸了摸眼脸,似乎是想確认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他那对纯粹的漆黑眸子,此刻正进发著美轮美奐的璀璨金辉,可金辉之中却是他竖著的、拉长的瞳孔,带著威严和愤怒,以及些许难以置信。
此刻,他才错愣的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並不是因为自己脑袋不清醒所以发生了混乱。
完全和他脑子的清醒程度搭不上边!准確的说,是他能感受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显得有点乱。
镜子里的那双眼睛,正在—不知道该不该用这种心態来形容自己的倒影,但老唐却觉得,这和刚刚自己在混乱梦境里看到的东西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之处则在於,这双眼睛,这对太阳般的双生子,此刻停留在他的眼中,它们活过来了。
它们在审视他。
金色的光芒在竖瞳中缓缓流动,如熔铸过的黄金,如升起的太阳,带著一种古老久远的、令他室息的威严和压迫,在镜子里默默审视他。
病房里的轻柔空气,温馨昂扬的阳光,顿时如同落入了北极的深渊,冰冷刺骨的寒气在老唐的脖颈处蔓延开来,遥远的车水马龙、自己的心跳声、路明非下頜的冷峻线条,都变得格外清晰,可却又像是蒙著一层厚厚的落满灰尘的,遥远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