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宝云斋从塘沽巷那令人不适的阴霾中撤出,三人在李队安排的临时休息点——一家街角的小旅馆稍作休整。胖子一进门就瘫在了床上,哀叹着“出差连个星级酒店都没有,老板真是太抠了”,被张清玄淡淡一句“差旅费从你工资里扣”吓得立马噤声,鹌鹑似的缩在角落。张清玄没理会胖子的内心戏,站在房间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滨江市的夜晚,似乎比他们来时的那座城市更早降临,空气里湿润的咸腥气也愈发浓重,隐隐与塘沽巷那甜腻腐朽的气息形成某种遥远的呼应。“子轩,检查一下带来的符箓法器。”张清玄吩咐道,“胖子,画十张净心符,静心凝神,晚上有用。”胖子脸一苦,但在张清玄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认命地爬起来,拿出符纸朱砂,开始他那依旧歪歪扭扭的“创作”过程,嘴里无声地碎碎念:‘剥削!赤裸裸的剥削!跨市办案还不给好吃好住,就知道压榨我这廉价劳动力……’陈子轩则认真地将带来的黄纸、朱砂、桃木剑、罗盘等物一一检查摆放整齐,神情专注。张清玄看着两人,心中已有计较。塘沽巷的“域”不简单,晚上行动风险不小,需要做些准备。他拿出陈静薇给的那张便签,目光落在“宝云斋”和“金不换”的名字上。“我出去一趟,你们待在这里,符没画完不准出门。”张清玄交代一句,便独自离开了旅馆。根据地址,宝云斋位于滨江市的老城区,一条古色古香的步行街上。与其他店铺的灯火通明、人流如织不同,宝云斋门面不大,黑底金字的匾额显得有些年头,两扇红木门虚掩着,里面只透出些许昏黄的光线,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神秘。张清玄推门而入。店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深,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旧书卷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老物件的沉静气息。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瓷器、玉器、木雕、铜器,琳琅满目,却并不显得杂乱。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式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正坐在一张黄花梨木茶桌后,就着一盏青瓷台灯,仔细擦拭着一尊小巧的玉貔貅。听到门响,老者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精明,快速在张清玄那身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廉价休闲装和墨镜上扫过,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客人,想看点什么?”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圆滑。这便是金不换了。张清玄目光在店内扫过,灵觉微动,能感觉到这里不少物件都蕴含着或强或弱的灵性波动,显然并非凡品。他没有绕弯子,直接走到茶桌前,开口道:“金老板,我想看看你那块百年雷击枣木心。”金不换擦拭玉貔貅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容不变:“客人好眼光。不过那枣木心是小店镇店之宝之一,等闲不示人,不知客人从何得知?又是作何用途?”他语气客气,但话里的试探意味很明显。“听闻而已。”张清玄语气平淡,“用途,自然是有大用。”金不换呵呵一笑,放下玉貔貅,拿起桌上的紫砂小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条斯理地道:“客人既然知道是镇店之宝,也该知道其价值不菲。而且,老朽收藏这些东西,看重的不仅是金钱,更是一个‘缘’字。”他抿了口茶,目光透过镜片打量着张清玄,“不知客人与这枣木心,可有缘分?”张清玄推了推墨镜,在金不换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坐下,姿态放松,仿佛坐在自家店里。“缘分嘛,有时候也需要人为。”他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扶手上敲了敲,“听说金老板除了收藏古玩,对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颇有研究?”金不换眼神微动,笑容淡了些:“客人指的是?”“比如,一些缠人的‘东西’,或者,让人睡不安稳的‘动静’。”张清玄意有所指。在他进入这店铺的瞬间,灵觉就敏锐地捕捉到,这看似雅致的空间里,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挥之不去的阴晦之气,并非来自那些古玩,更像是附着在金不换本人身上,或者说,与他密切相关。金不换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了,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客人……看得出什么?”张清玄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金老板最近是否常觉心神不宁,夜间多梦,甚至……能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尤其是子时前后?”金不换脸色微变,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张清玄说得分毫不差!他最近确实被这些症状困扰,找了几个所谓的大师来看,都说是生意场上煞气重,摆摆风水就好,可丝毫不见效果。“客人……真有办法?”金不换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那要看金老板的‘诚意’了。”张清玄目光扫向店内某个方向,那里有一个上了多重锁的保险柜,他的灵觉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块至阳至刚的雷击枣木心,就在其中。“比如,那块枣木心,我觉得与我就很有缘。”,!金不换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那雷击枣木心确实是他心爱之物,收藏多年,但最近被那诡异的“东西”缠得实在不堪其扰,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和生意。“只要客人能彻底解决我的麻烦,那枣木心……老夫拱手相送!”金不换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与自身的安宁相比,一块木头终究是外物。“成交。”张清玄站起身,“带我去你平时休息的地方看看,尤其是子时前后感觉最异常的位置。”金不换不敢怠慢,连忙引着张清玄穿过店铺后堂,来到后面一个清雅的小院,院中有一间布置精致的卧房。一进入这卧房,那股阴晦之气顿时明显了许多,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无数细碎低语般的怨念。张清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床头悬挂的一幅古画上。画的是《钟馗捉鬼图》,笔力雄浑,钟馗怒目圆睁,气势凛然。然而,在他的灵觉中,这幅画本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协调的阴冷之气,尤其是钟馗那双眼睛,仿佛活过来一般,隐隐透着邪光。“问题就出在这幅画上。”张清玄指着那画,“这不是普通的古画,画中掺入了横死之人的骨粉和怨血,又以邪法祭炼,看似镇宅,实则招邪。长久悬挂于卧室,尤其是床头,会不断汲取活人生气,放大其内心恐惧,幻化出各种噩梦与幻听。子时阴气最盛,它的影响也最强。”金不换听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这……这是我半年前从一个落魄书生后人手里收来的,当时只觉得画工精湛,钟馗形象威武,没想到……”“玩古董,光有眼力还不够,还得有点别的‘眼力’。”张清玄淡淡说了一句,走到画前,并指如剑,指尖纯白星火之力流转,并未直接攻击画作,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画中钟馗那双蕴含邪气的眼睛,以及画轴深处隐藏的那一缕核心怨念!“破!”一声轻喝,星火之力瞬间没入画中。那幅《钟馗捉鬼图》猛地无风自动,剧烈震颤起来,画中的钟馗形象扭曲,发出无声的嘶吼,一股黑气试图从画中冲出,却被星火之力牢牢锁住、净化!片刻之后,画作恢复平静,只是色泽似乎黯淡了许多,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不见。房间内那令人不适的低语感和冰冷感随之消散,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不少。金不换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多日的大石终于被搬走了,浑身轻松。他看向张清玄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多……多谢大师!大师真乃神人!”金不换激动不已,连忙道,“我这就去取那雷击枣木心!”不一会儿,金不换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正是那块焦黑与木质纹理交织、雷纹隐现的百年雷击枣木心,至阳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师,请您收下!”金不换将木盒奉上。张清玄也不客气,接过木盒,感受着其中澎湃的雷火元气,点了点头。“画最好烧掉,灰烬沉入流动的活水。另外,近期多晒晒太阳,去去晦气。”金不换连连称是。带着装有雷击枣木心的木盒,张清玄离开了宝云斋。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他抬头望了望塘沽巷的方向,那里的阴霾似乎比白天更加浓郁了。材料到手一件,接下来,该去会会那个布下“吞噬之域”的“主人”了。他掂了掂手中的木盒,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这趟邻市之行,看来不会亏本。:()都市扎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