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旧怨新访养老院精怪事件的余波,在胖子那锅用料扎实、汤色奶白的鱼头豆腐煲里彻底消散。热汤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昨日那点残留的阴冷也被驱散殆尽。张清玄慢条斯理地挑着鱼脸颊肉,肉质滑嫩,豆腐吸饱了汤汁,入口即化。他吃得专注,对胖子期待的眼神视若无睹,直到碗底见空,才放下勺子,淡淡道:“豆腐火候过了半分。”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自我安慰:‘没扣钱就好,没扣钱就好……’饭后,扎纸店恢复了惯常的节奏。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布满划痕的木质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清玄坐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那块黑色陨石,感受着其中精纯的土元之气被星火一丝丝蚕食、融合。陨石表面似乎比之前暗淡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胖子则拿着块抹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货架上那些栩栩如生却又透着股死气的纸人金童、玉女,嘴里嘀嘀咕咕:“天天擦,天天落灰……老板也是,弄这么多纸扎摆着又不卖,占地方还得伺候,跟请回来一群祖宗似的……”他偷瞄了张清玄一眼,见对方没反应,胆子大了些,压低声音对旁边正在练习画符的陈子轩抱怨,“子轩,你说老板是不是有啥特殊癖好?比如……就喜欢这种阴森森的调调?”陈子轩笔尖一顿,一张即将完成的静心符差点废掉,无奈地看了胖子一眼,没敢接话。张清玄头也没抬,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柜台面:“下午的灵力微控训练,加练半个时辰。目标,让这根羽毛绕着你飞三圈不落地。”他随手从柜台缝隙里拈起一根不知何时落下的灰白色绒毛。胖子:“!!!”他看着那根轻飘飘的羽毛,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心里哀嚎:‘我就知道!老板这耳朵比顺风耳还灵!小心眼!腹黑!公报私仇!’哀嚎归哀嚎,训练还得照做。胖子哭丧着脸,捏着那根羽毛走到后院空地上,开始了他痛苦而漫长的“逗羽毛”生涯。陈子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画符,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张清玄则继续研究他的陨石,仿佛刚才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店内一时只剩下胖子憋气的哼哼声、陈子轩笔尖划过黄纸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胡同里的市井杂音。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约莫下午三四点钟,日头偏西,店内的光线变得柔和。一阵略显迟疑的脚步声在店外响起,停驻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风铃轻响。进来的是凌薇。她今天换下了那身扎眼的红衣,穿着一件素雅的浅蓝色连衣裙,款式简单,却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肌肤胜雪。长发未束,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日并未休息好。她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食盒。几乎在她进门的瞬间,张清玄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但凭借着对老板的了解,胖子敢用自己一个月的零食打赌,老板心里肯定在打分:‘八点二分。裙装显身材,腰细腿长,气质我见犹怜,可惜神色憔悴,精气神不足,扣分。’“师兄。”凌薇走到柜台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求,将食盒轻轻放在柜台上,“这是我……我借用了附近客栈的厨房,炖了点冰糖燕窝。听说……听说你偏好美食,这个能滋阴润肺。”她说话时,目光快速扫过张清玄,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和愧疚。张清玄尚未开口,店门外又是一阵引擎轰鸣,一辆颜色骚包的亮黄色跑车一个急刹停在胡同口,引得邻里几个探头张望的老太太指指点点。陈子轩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车门打开,首先迈出的是一条穿着限量版运动鞋、工装裤的长腿,然后是整个人——陈子轩的姐姐,陈静薇。她今日是一身香槟色的休闲套装,裁剪极佳,既显身段又不失舒适,黑长直发一如既往地柔顺亮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妆,气质清冷高雅。她手中也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张先生。”陈静薇走进店里,对张清玄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柜台上的食盒和站在一旁的凌薇,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偶然路过。“听说你们前两天处理养老院的案子辛苦了,路过‘御膳坊’,带了点他们的招牌点心,松软可口,正好当下午茶。”她将保温袋放在食盒旁边,动作优雅自然。胖子在后院一边艰难地控制着那根试图“叛逃”的羽毛,一边竖起耳朵,心里疯狂刷屏:‘修罗场!绝对是修罗场!林警官没来,算是三缺一?不对,这气氛比上次还吓人!老板,您自求多福吧!’张清玄推了推墨镜,目光在两个女人带来的东西上扫过,语气平淡无波:“费心了。”既没拒绝,也没表现出特别的热情。凌薇见陈静薇到来,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退开半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陈静薇则看向张清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张先生,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凌薇身上,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礼貌的审视。“故人。”张清玄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凌薇却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抬起头,眼圈微红,看着张清玄:“师兄,我……”就在这时,一直像个背景板般存在的明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店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浆洗发白的道袍,脸色阴沉,看着店内情形,尤其是陈静薇带来的点心和凌薇那副委屈模样,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强压着怒气,对凌薇道:“师妹!何必在此看人脸色!人家锦衣玉食,高朋满座,哪里需要我们这点粗陋东西和多余的关心!”这话夹枪带棒,不仅针对张清玄,连带着陈静薇也扫了进去。陈静薇眉头微蹙,但修养极好,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看了明远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明远感觉像是一盆冷水浇下,莫名气短了几分。张清玄终于将目光从陨石上移开,看向明远,语气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讽:“我的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至于脸色……”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总比某些人明明心里嫉恨交加,却还要硬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要好看些。”“你!”明远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手按上了背后的剑柄。凌厉的剑气瞬间在小小的店铺内弥漫开来,货架上的纸人无风自动,发出簌簌轻响。胖子吓得手一抖,那根羽毛终于脱离掌控,飘飘悠悠落到了地上。陈子轩也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挡在了陈静薇身前半步。凌薇脸色煞白,急忙拉住明远的胳膊:“明远师兄!不要!”店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张清玄却依旧安稳地坐在柜台后,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旁边的紫砂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于是看向胖子:“胖子,泡茶。”胖子:“……”他感觉腿有点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店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哟,今天这么热闹?”众人回头,只见林瑶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门口。她显然是刚下班,齐耳短发一丝不苟,目光锐利如鹰,先是扫过店内情形,在明远按剑的手上停留一瞬,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食盒和保温袋,最后落在张清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玄,你这扎纸店,什么时候改成茶馆了?还是……桃花庵?”林瑶语气带着她特有的调侃,迈步走了进来,身姿挺拔,警服勾勒出修长的双腿和匀称的身段,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气场。张清玄的目光自然落到她身上,快速评估:‘八点三分。制服加成,专业干练,腿型笔直修长,气质冷冽中带着调侃,气场足。’他心中打分,面上不动声色:“林警官有事?”“例行巡查。”林瑶走到柜台前,看似随意地将手里的一个档案袋放在柜台上,正好压在了食盒和保温袋旁边,“顺便,跟你说下养老院那边的后续,家属很感激,送了一面锦旗到所里,我给你带过来了。”她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卷红布,展开,上面写着“铁口直断,济世救人”八个金黄大字。胖子在后院看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高!实在是高!林警官这手移花接木、宣示主权玩得溜啊!锦旗都搬出来了!’陈静薇看着那面锦旗,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凌薇看着英姿飒爽的林瑶,又看了看气质高华的陈静薇,再低头看看自己,眼中闪过一丝自卑和黯然。明远被林瑶那身警服和自然流露的官方气场一压,气势不由得弱了三分,按在剑柄上的手也缓缓松开,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张清玄看着那面略显俗气的锦旗,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对胖子再次吩咐:“泡茶,多放点茶叶。”胖子如蒙大赦,赶紧溜去烧水,心里为老板捏了把汗:‘三个女人一台戏,老板这哪里是扎纸店,分明是风暴中心啊!’林瑶的出现,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暂时搅乱了店内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她似乎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对张清玄道:“养老院那边已经联系专业机构进行整体环境评估和消杀,另外,关于那个镜子的来源,还在查。”陈静薇也顺势接口,声音温婉:“张先生若需要任何协助,陈家可以提供最好的环境净化团队。”凌薇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人自然而然地与张清玄交谈,自己却像个局外人,插不上话,心中五味杂陈。张清玄摩挲着手中的陨石,感受着店内明明不算宽敞,却因这几个人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拥挤的空间,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复杂难言的情绪波动。红尘纷扰,果然比鬼怪更难应付。他端起胖子刚奉上的、酽得发苦的茶水,喝了一口。嗯,味道虽苦,但够提神。至少,比面对这无声的硝烟要轻松些。他面无表情地想。:()都市扎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