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六个孩子,又另外抚养了两个,统共八个儿女,可如今还能见得着的,就只剩下这四个了。才几天的功夫?圈禁了三个,打伤了一个。我的心不是石头的,如今正疼得厉害,便是摔东西的心都有了,哪儿来的能耐伺候圣驾?
“今儿实在是不舒服,劳谙达带个话吧。”
“如此,奴才便回禀万岁爷一声吧。”
许是看我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李德全最终还是叹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又回过头来。
“娘娘为了儿子们心疼,也请想想,那一个个也都是万岁爷的儿子,岂不是更疼?”
说完,再不多言,转身走了。
其实,我听了他那话时,便有些心软,可转头想想几个儿子,想想十四血迹斑斑的裤子,便又咬咬牙,硬下心来。
我知道,在这种时刻,我的行为必定触怒他,可我顾不得了。
去他的历史!去他的宿命!此刻我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因为自己珍视的孩子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愤怒的母亲!
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忍了!算算岁数,我现在闹点儿更年期,也是应该的!
……
月上柳梢,他出现在我的寝宫门前,一身的明黄也掩盖不了脸上的阴云密布。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迈步来到我面前,伸手拉我。
就在他的手碰到我的一瞬间,我跪了下去,双膝碰到青砖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这是在跟朕抗议?”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悦。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的孩子们如今都在受苦,身为母亲,于心不忍,实在无心侍奉皇上了。”
“他们受罚,都是咎由自取!”
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宣示着九五之尊的怒火。
“胤礽身为太子之时,不知自律,行为多有不端,致使奸人有机可乘!胤禛身为兄弟却从不规劝,只一味纵容!胤祥什么时候都跟着老四,同样难辞其咎!还有胤祯,居然当众要为老八作保,分明是结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一顿,许久,竟冷笑起来。
“……朕竟然没想到呢……竟然没想到呢!”
他突然靠近我,抬手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冰冷的眼神竟刺得我寒意彻骨。
“德妃,朕的爱妃,你可真是聪明啊。胤礽和胤祥是你照顾长大的,老四和十四都是你亲生的,老四跟十三历来同胤礽亲近,十四却跟老八最要好。如今这后宫里,地位最尊贵的就是你了,看样子,今后不管他们谁登上大宝,这皇太后的身份也是非你莫属啊。这些个人都被朕关起来了,难怪你心里不痛快了!”
这话说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难道我在他心里,竟是这样的?我尽心爱护那些孩子们,竟在他看来成了沽名钓誉?
我开口想要说话,可嘴唇却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苍天在上,乌雅氏德宛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觊觎太后之位,不迁懿宫,不受徽号,不享尊荣。如违此誓言,便是死后也遭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安宁!”
竟像是要配合我的誓言一般,屋外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他的手被烫到一般猛地收了回去,惊骇地看着我。
我直直地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如何?你现在可满意了?我已经发下了誓言,只要我活着,绝不做大清国的太后,绝不住太后的慈宁宫!
我们就这样互相盯着,仿佛凝结了一般。突然,他猛地转身,快步离去。我则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
他一走,毓秀忙跑进来,想要扶我起身,却被我推开了。
伏在地上,我吃吃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在歇斯底里地狂笑,吓得毓秀几乎要昏过去了。
原来如此啊!当年就一直想不通,何以德妃竟对自己的儿子继位表现得那样古怪,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太后的头衔,原因竟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