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能让她这样做,可手被她拉着,挣不开,无奈之下,值得用身子挡,惠妃的脑袋便一下子撞进在我肩膀上。
“写请罪的折子吧。”
我话一出,惠妃的头僵在我肩膀上,便不再动弹。
我也不动,只静静的低声说自己的。
“你写个请罪的折子给皇上,折子里一定要骂大阿哥,怎么狠怎么骂,怎么厉害怎么骂。折子里一定要恳请皇上处置大阿哥,就说你只当没了这个儿子。”
惠妃身子一抖,我眼疾手快按住,不让她动,仍就着刚才的姿势,耳语。
“你是大阿哥的生母,你骂得越狠,骂得越凶,别人就越不能骂。只要独住了悠悠众口,大阿哥就死不了。”
话说到这里,我便不再开口,松开手,让惠妃直起身子。
她盯着我许久,眼睛渐渐亮起来,再没了先前死灰般的颓败。
我见她这样,知道心里已经想明白了,于是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锦瑟吩咐道:
“你先留下吧,待送惠妃娘娘回了景仁宫,再回去复命。”
锦瑟答应一声,仍举着伞给惠妃挡雨。
我不再看她,自顾自走了,自有毓秀举着伞跟在后头。
我虽不待见胤褆,但这几日看着惠妃自虐似的,推己及人,也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只当我为儿孙们积服吧。
……
没两日,惠妃的折子就递上去了,声声血字字泪的痛斥胤褆为臣荒唐、为子不孝,求皇帝不必顾念她膝下只此一子,更不要考虑他曾经在战场上的功勋,一定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其实,我之所以劝惠妃上折子,就是用了个以退为进的策略。说白了,就跟家里小孩儿在外头淘气闯祸,被人家抓住是一个道理。
自家小孩儿闯了祸,被人直接抓住,送到家门口,理都在人家手里。这时候,一个劲儿的辩解,为儿子求情,只能火上浇油,白让人说做大人的也不懂事,只怕对方反而得理不饶人,要打大人的脸。
相反的,这时候,若是做家长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对方只怕反而被堵得没话说了。人家都揍自己孩子了,你还想怎么着?再有狠心的打得猛了,对方反而要过来拉着劝着,事情也就揭过了。
惠妃后宫混迹这些年,虽然平日里冲动跋扈了些,但这点智商还是有的。果然,一封声情并茂的请罪折子送到皇帝手里,看起来一句句骂的都是胤褆,可字里行间,全在提醒胤褆的功劳和父子亲情。
再打再骂,也总是亲生的儿子,骂着心疼,打着手疼。而且,那个是长子呢,从十几岁便为自己南征北战的长子。这样一来,皇帝反而心软了。
于是,杀心渐渐熄了,大手一挥,皇长子销夺郡王爵位,终生监禁。
胤褆由直郡王变回了大阿哥,被押送回他那被摘了牌子的府邸,从此幽禁其中,再不许出来。
虽然没了爵位没了自由,但起码保住了性命,惠妃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慈宁宫里皇太后没了心事,于是安下心来晨钟暮鼓。
永和宫里,我坐在躺椅上慢慢的摇着,看外头纷纷扬扬的飞雪。
“娘娘就是心善。”
毓秀在我跟前的小凳子上坐着,依旧绣花。
“这若是奴婢,可巴不得看着他们死呢。”
我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这一次,我会出手,自有我的考虑,但要说善心,却并不全是。
借着惠妃和大阿哥,我成功的测试出了皇帝的底限。
尽管生气,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们。这样就好,只要能保住性命,别的,都好说。
至于胤褆和惠妃,一个野心勃勃,一个心高气傲,如今落到这样的田地,成了再没有出头之日的死老虎。在我看来,他们今后活着的每一天,必定都在懊悔与痛苦中度过。
有时候,活着,并不一定比死了幸福。这是我在失去小六的时候,就已经深刻懂得了的道理。